从痴情少年到放浪老翁- 白居易的爱恨情仇

他是唐朝最痴情，却也是最放浪的诗人，他早年心里只住着一个人，晚年却风流成性。他写出了千古名篇《长恨歌》，自己却遗恨终生，他就是大唐诗魔白居易。

19岁那年，白居易爱上了一个小他四岁的姑娘，“娉婷十五胜天仙，白日嫦娥旱地莲”（白居易《邻女》），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湘灵。他们一个郎有情，一个妾有意，但白居易的母亲坚决不同意这门婚事，因为湖灵只是一个乡野歌女，为了让白居易死心，白母甚至决定举家搬迁。得知消息的湘灵一路追赶，把一个木匣交到白居易手中，她对白居易说，看到它的时候，别忘了我在等你。从此白居易茶饭不思，对湘灵朝思暮想，他在诗中立下誓言，“愿作远方兽，步步比肩行；愿做深山木，枝枝连理生”（白居易《长相思•九月西风行》）。

29岁，白居易科举高中，他以探亲的名义回到故乡符离，恳求母亲允许他娶湘灵为妻。母亲却告诉他，你要想娶她，除非我死。那一夜，白居易不知流了多少泪，他偷偷跑到湘灵家，看到湘灵的身影就在窗前，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那一刻，他才明白，人世间最痛苦的不是死别，而是生离。“生离别，生离别，忧从中来无断绝。忧极心劳血气衰，未年三十生白发”（白居易《生离别》）。

30岁，别人早已儿女绕膝，白居易依旧孤身一人，他还在想着他的湖灵，他还在想着能娶她为妻，只可惜他的希望越来越渺茫。33岁他被朝廷任命为校书郎，35岁，他写出了旷世名篇《长恨歌》，名震大唐，他拥有了他自己想要的一切，却独独失去了他最初的梦想，那个叫湘灵的姑娘。

37岁，在母亲以死相逼下，她结婚了，新娘姓杨，杨家比白家门户更高，母亲很高兴，只有白居易黯然神伤。这十里红妆，为何不属于与他的湘灵？结婚那天，他便向妻子坦诚，我虽然和你结了婚，但我心里一直住着另一个人，“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白居易《夜雨》）。妻子说，她能理解他，她愿意给他时间，可只有他明白，“乡远去不得，无日不张望。肠深解不得，无夕不思量”（白居易《夜雨》）。

婚后的某天，白居易整理旧物，发现了一个木匣，当年湘灵送他的木匣。侬稀间，他又看到了那个瘦弱的少女，跟在了马车后面，在飞扬的尘土中奔跑，已经没了力气，却还不愿意放弃。打开木匣，是一面铜镜，想当初这铜镜一定倒映着他心爱的湘灵，如今他看到的，只有面目全非的自己。"美人与我别，留镜在匣中。自从花颜去，秋水无芙蓉。今年不开匣，红埃覆青铜。今朝一拂拭，自照憔悴容”（白居易《感镜》）。

44岁，白居易仕途受挫，被贬江州，在那里，他竟然遇到了四处漂泊的湘灵。让他痛心的是，40岁的湘灵仍然孤身未嫁，而他的身边却是已经结婚七年的妻子。“久别偶相逢，俱疑是梦中"（白居易《逢旧》）。只可惜这不是梦，而是残忍的现实，岁月吹皱了她的脸庞，染白了他的头发，他们相思多年，再见却已是沧海桑田。究竟是岁月无情，还是人更无情？

53岁，白居易杭州刺史任满，回京途中特意绕道符离，他来到湘灵的家中，只看到满院的荒草，看破红尘的湘灵，皈依佛门，与青灯为伴，当初江州一别，竟成永绝。

再后来，人们知道的便是白居易晚年素口蛮腰，蓄伎为乐，纵情酒色。花甲之年，他还在诗中直言，“十听春啼变莺舌，三嫌老丑换蛾眉"（白居易《追欢偶作》），家里养的家伎，只三年他便觉得老了，必须再换一批新的。他的身边再也不缺女人，而他的心里也早已没了爱情。或许只有在夜深时分，他才会想起一些不敢触碰的事和人，比如那一柄被深藏于木匣的铜镜，比如那个被他辜负了一生的湘灵。

莺歌燕舞，酒肉穿肠，醉生梦死，他为何会变成这样？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当初的远大志向，他对爱情最纯真的渴望，都随着那个叫湘灵的姑娘远去了。时光暗涌，岁月无情，她和它们都再无归来的可能。

（2023年7月16日于兰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