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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季夏

编辑| 昭明

1998年，北京顺义一老人病重，在他弥留之际嘴里曾念叨着一个陌生的名字，然而家人们根本不知道他说的是谁。最终，老人带着遗憾离开了这个世界。

其女在整理父亲遗物时，意外从一个黑色玻璃瓶中发现了一张用鲜血染红的布条。她好奇地打开看了看，随后映入眼帘的几行字令她震惊不已……

原来，这是一封50多年前的收养契约书，去世老人只是女子的养父，自己的亲生父母其实另有其人！

女子不解，为何自己的真实身世要被埋藏56年？这张契约的背后究竟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1.从“童养媳”到“情报员”

事情还得从1940 年说起，这年8月的一天，河北省下盘松村的一名女交通员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在经过阜平县岭根村南的一个山洞时，她发现里面竟然藏着一个姑娘，对方蓬头垢面，瘦弱无比，看样子已经许久没吃饭了。

交通员将这个姑娘领到了下盘松妇救会戎冠秀的家中。44岁的戎冠秀是个热心肠，她在见到这名瘦得跟柴火似的姑娘时，连忙端上了热汤热饭。

在交谈中，戎冠秀了解到，姑娘名叫李淑敏，家住山西邱县。因为家境贫困和封建思想，父母将她送到一户人家当童养媳，丈夫是一个比她小10岁的男孩，李淑敏每天都要像丫鬟一样照顾他。由于不堪忍受公婆虐待，她才一路逃到了平山县。

戎冠秀听后长叹一声，而后也说起自己的身世。戎冠秀小时候家里也很穷，老早就被父母嫁了出去，婆家又穷又迷信，不仅不给吃穿，还时常拿她撒气。

1928年春，为了讨生活，戎冠秀跟随丈夫来到下盘松村，一家人靠给地主种地维持生计。在此后十年中，戎冠秀每天都要推碾捣磨、洗衣做饭，一年到头忙得团团转，可尽管她和丈夫再怎么辛劳，一家人依然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

1938年，戎冠秀的生活出现了转机，这年，平山县抗日民主政府和社会各界抗日组织相继成立，各级机关积极发动广大穷苦农民减租减息，帮助群众从高额地租和高利贷盘剥下挣脱出来。

在共产党的带领下，村民们开展了大生产运动，从此家家户户有饭吃、有衣穿，生活水平得到改善。村民们都发自内心地拥护共产党，同时也都自愿上交救国公粮。

回忆到这里，戎冠秀握着李淑敏的手激动地说：“现在可有了救星了，咱们要往好道上走啊！”

戎冠秀的一番话令李淑敏看到了生活的希望，在对方的引领下，她从此改名素云，并且成为了妇救会的一员。

在后来的日子里，素云白天跟着戎冠秀挨家挨户检查公粮，晚上，她们便一同坐在昏黄的灯光下，为八路军纳军鞋、做军装。

时间长了，素云的手掌上磨出了一层又一层的老茧，但是她并未感到辛苦，反而还乐在其中，因为自己终于找到做人的价值了。

素云所在的妇救会属于晋察冀一分区，1941年，一分区来了一位名叫李景春的年轻党员，对方是河北满城县段旺村人，老早就参加了革命，此次来下盘松是为了学习。

素云和李景春因工作产生交集，在日复一日地相处中发展出了不一样的感情。最终，在戎冠秀的见证下，二人正式结为夫妻。

婚后的二人经历了一段短暂又甜蜜的岁月，翌年5月30日，素云在戎冠秀家后面的山洞里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乳名小云。

自打1937年12月18日日军占领平山县城以来，他们就发现此处战略位置十分重要，而且物产也很丰富。于是，日军便在平山县的山区与平原之间的缓冲地带，修建了一条封锁沟。

日军利用这条封锁沟妄图将坚持抗日的军民困死、饿死。不仅如此，日军还在交通要道上设立明碉暗堡、关卡哨卡，对过往客商严格盘查。

为了保证根据地的正常运转，男人们冒着生命危险到敌占区背粮，女人们也在日军的眼皮子底下偷偷传递情报。

2.小小情报员

这年9月15日，为了给八路军送情报，素云带着未满四个月的小云，在夜幕的掩护下，踏上了前往平山县王子村的路。

当时小云穿得是连脚裤，素云便将情报藏在孩子的脚底下。虽然素云也不忍心把孩子当做掩体，但是为了抗日，她又不得不这么做。

然而，当她们途经一片玉米地时，一群穷凶极恶的日军迎面走来。素云躲闪不及，被对方叫停了脚步。日军上下打量了素云一眼，认定她这时候出门必定是去给八路军送情报。

面对日军的恐吓，素云咬紧牙关，坚决不肯吐露实情。年幼的小云吓得直哭，没有耐性的鬼子一把将其从素云怀里抢了过来，随后扔到了路边的玉米地里。而素云也惨遭日军毒手，以身殉国，牺牲时年仅24岁。

第二天，奄奄一息的小云被一个捡豆子的老头发现。这位好心的乡亲将小云带回了家，并且连忙通知了组织。组织上在得知此事后，立即派人将小云接了回来，并从她的脚底下找到了情报。

不久之后，同志们从玉米地附近找到了素云的遗体，而后怀着悲痛的心情将其埋在了附近王子村东南角的一棵槐树下。

素云牺牲了，但是身为小小情报员的小云光荣完成了党交给的任务。为了保留革命的火种，戎冠秀将小云交给了八分区地下工作者李玉平抚养。她特意在证明信上写道：小云没奶吃，每月需小米面5斤，红糖7.5两。

李玉平十分喜爱这个可爱的小女孩，将她当成自己的女儿一样疼爱。不过身为一名地下工作者，她也需要时常带着小云去送情报。为了防止鬼子搜身，李玉平机智的将情报藏在小云的衣裤或头发里。

1944年10月16日下午，李玉平带着小云去给晋察冀医疗组送情报，不料在走到半山腰时遇到鬼子扫荡。对方上来就厉声呵斥道：“干什么的？”

李玉平紧紧抱着小云，说道：“我看病去。”

鬼子冷哼一声：“你是给八路军送信去吧？把情报拿出来！”

李玉平表示自己根本不懂什么是情报，没有东西可交。日军自是不信，于是便搜查了她的全身，结果并未发现可疑物品。但是穷凶极恶的鬼子并没有放过李玉平，他们用拳头和巴掌抽打她的脸庞，企图逼迫她说出实话。

李玉平被打得满脸是血，但她依旧坚称自己只是带女儿去看病。敌人见她不肯就范，遂将矛头对准了年幼的小云。

他们脱掉小云的衣服，用烟头烫她的右腿，一个四寸长的大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不仅如此，鬼子还用刺刀尖刺破水泡，再将烟灰抹在伤口上，小云痛得大哭，撕心裂肺地叫妈妈。

李玉平的心在滴血，哭着求日军放过孩子。丧心病狂的日军怎可能理会她的请求，恰巧在这时，日军养得狼狗叫唤了几声。一名鬼子军官面色大惊，他慌慌张张地喊道：“不好，八路军来了！”

之后，他又一脸邪笑地对李玉平说道：“今天就先放个你们俩。”语毕，李玉平和小云便被那些日军拽着衣服扔往山下，好在母女俩福大命大，挂在了山坡的歪脖子树上，生命没有大碍。

最终，母女俩成功来到医疗组所在的山洞，李玉平从小云的立天锥小辫里取出情报，交给了这里的同志。就这样，母女两一次次地完成了任务，还曾被授予了二等英雄的称号。

但是随着战争的白热化，组织上的工作愈发忙碌，李玉平因工作调动无暇再顾及小云，只好将她交还给了戎冠秀。

3.黑色玻璃瓶中的秘密

1945年8月16日，在日本宣布投降的第二天，小云的父亲李景春经上级批准后，带着女儿小云来到顺义水坡，将其交给地下工作者史洪全抚养。

此时的李景春已经改名张建国，他深知抗战虽然结束，但是将来的局势还不知会如何发展，女儿还小，她需要有一个相对安全的生活环境。于是，张建国便和史洪全在一块沾有斑斑血迹的白布上订下了收养契约，此后，小云改名为史庆云。

在收养小云时，史洪全夫妇已经年近六旬，但是他们依旧将其当成自己的女儿抚养。老两口看着小云渐渐成长，看着她成家生子，心中深感欣慰。而史庆云也一直以为自己就是史洪全夫妇的亲生女儿，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身世。

受父母革命思想的影响，史庆云自小就参加儿童团，她曾在解放战争期间为大人放哨。史庆云十分机灵，一旦发现敌人，她就学鸡叫，及时通知众人撤离。

时光荏苒，转眼间来到了1998年，这一年史洪全因病去世，弥留之际，他曾念叨着张建国的名字，然而史庆云和其他兄弟姐妹根本不知道父亲说的是谁。

为了了解真相，史庆云和家人一起整理了父亲的遗物，这时，他们意外发现了一个黑色玻璃瓶，瓶中还有一块红布。史庆云好奇地打开看了看，随后映入眼帘的几行字令她震惊不已……直到这时，她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其实另有其人！

在那段血与火的岁月里，小云的生父李景春为了防止身份暴露，曾化名张世杰、张士杰、张建国。他担任过平山地区供给处政委、武工队长，顺义县二区区委书记，县敌工部长、县大队副政委等职务，为抗战和革命的胜利立下了不朽功勋。

北平解放后，张建国担任南苑机场政委，在50年代时，他被授予少校军衔，到了60年代，又荣升中校军衔。离休后，张建国住在南苑空军干休所，享师级待遇。

2002 年，在多方打听之下，史庆云得知了生父的下落。那时的张建国已经年老体衰，而且还得了脑血栓，状况非常糟糕。

史庆云为了不刺激到父亲，只在病房外远远地看了一会儿便离开了。但是没过多久，她就接到了张建国所在的干休所负责人的电话。

对方告诉史庆云，张建国在听到女儿来寻亲的消息后，原本病恹恹的他一下子精神了很多，并急切地希望与她见面。

在干休所的安排下，这对分离了50多年的父女终于见面了。此时的张建国因脑血栓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了，但是他还是努力地表达着自己的歉疚。他说，自己当年光顾着搞革命了，没有好好照顾妻女。

听到这里，史庆云的眼中已经盈满了泪水，她摇了摇头并告诉父亲，这是舍小家为大家，自己其实特别佩服他。

这次见面是父女俩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在第一次见面后不久，史庆云被查出患有乳腺癌，必须立刻入院治疗。

一个多月后，史庆云情况好转，并获得了出院许可，当她正琢磨着什么时候再去看望父亲时，却传来了生父在她出院前一天就去世的悲讯。明明刚刚相认，父女俩又再次分别，而这一别即是永远……

4.棉袄中的11张情报资料

史庆云为生父的去世悲痛不已，但是好歹了却了见父亲的心愿，那母亲呢？她当年牺牲后又被葬在了哪里？

2006年冬，南方发生特大雪灾，史庆云和老伴张玉森响应政府号召，积极为灾区捐款捐物。史庆云拿出了养母张军生前为她缝制过的一件棉袄，打算将它和其他的衣物一起打包。

这件棉袄是1972年时做的，小时候嫌样式旧，不肯穿。1996年张军去世了，史庆云将棉袄当成寄托思念的载体，一直不舍得穿，只是偶尔拿出来看一看。

如今养母去世多年，史庆云觉得她把这件棉袄捐出去比一直留在家中更有意义，养母在天之灵也会支持她这么做。

史庆云将棉袄猛地一抖，一个泛黄的小纸卷突然掉到了地上。史庆云很是疑惑，她打开纸卷一看，惊讶的发现这居然是抗战时期的一份儿童团名单。家中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为了获得答案，她干脆将棉袄撕开，11份情报材料也就此出现在她的眼前。这些情报中还记录了生母素云当年如何为八路军送情报，又是怎样被鬼子杀害的，其女儿小云又是怎样被辗转抚养的。

原来，养母早就将真相缝进了棉袄中，史庆云看着这些材料默默地掉泪，自己的生母是伟大的，她的生命虽短暂却光华。

2009年冬天，史庆云终于在平山县王子村找到了埋葬生母的大致位置。当年的槐树早已荡然无存，史庆云只好在一片空地上摆上祭品，寄托着对母亲无尽的哀思。

后来，史庆云将棉袄中的材料全部捐赠给了中国解放军历史档案馆。该档案馆收藏着我军半个多世纪的历史档案和文物，以此记录那个战火纷飞、硝烟弥漫的年代。

这些发黄的资料还原了平山的一段往事，每当人们驻足阅读时，都会知道在河北省平山县柳林河边，有一个名叫下盘松的小山村，那里曾经有无数个像素云这样的先辈。

这年，河北河渠烈士陵园建成后，平山县政府找到了素云的遗骸，而后迁至陵园中。此外，有关部门还为素云和戎冠秀建起了陈列室，以供人们瞻仰。

2011年，素云被正式追认为烈士，此时距离她牺牲已经过去了69年，但她那勇敢无畏的革命精神依然绽放光芒。悠国身先殉，游梦仙不回，烈士精神永垂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