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间五千年:来自四邻八坊、涵盖上下五千年的奇谈史趣及文化话题
古时治水一为水患、二为农田水利。大禹治水十三载“过家门而不入”,治的是让黎民无处安生的水患;西门豹治水“引漳溉邺”,终使邺城富倾河内。
战国时的韩国为了耗倾秦之人力物力,派水工郑国入秦游说秦王嬴政“凿泾水为渠”,这“一不为水患二不为农田水利”的“郑国渠”却使关中沃野千里、成了当时最失败的“无间道”和最伟大的利民工程。
由于郑国渠成因复杂(原为间谍之举)、被当世引为劳民伤财之举,汉朝建立后就并未引以为效。汉文帝时“(黄)河决酸枣”,于是汉文帝派了大量人力前去堵塞;汉武帝元光三年(前132)时,黄河的瓠子河段又决堤了,汉武帝也效文帝之举派汲黯、郑当时“发兵卒十万”前去堵塞,然而河决“徒塞之,辄复坏”,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后终无济于事。
汲黯是汉武帝的手下能臣,瓠子河就位于他的家乡;郑当时则是当时著名的治河专家,尽管这二人尽职尽责,但对于治理这水患时“是疏还是堵”没有统一意见,最终还是拿瓠子河决口没辙。
汉武帝的舅舅田蚡一直跟汲黯不和,借此机会参了汲黯一本后,瓠子河治理只好不了了之。
其后的二十年多间,瓠子河一带“乃岁不登数年,人或相食,方二三千里“,水患的影响导致山东泽国连绵、饥民遍地。汉武帝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呀,可是缺乏有效的治理办法,他也真是没辙!
郑当时身为当时的大司农,水患纷起农业不兴,他一直都急在心里。在分析了先秦时西门豹和郑国的治水经验后,他终于拿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案。当时的汉武帝在治水上尚是“摸黑走路”,也就同意了。
郑当时的方案是“引渭穿渠”,采取的是大禹治水中的“疏导”之策:从长安开始,通过三百余里的漕渠将渭水引至长安南山下,沿途设置了大量引水灌溉口以疏导雨季大水。
汉元光六年(前129年),汉武帝派水工徐伯表“发卒数万人穿漕渠”,施工三年后漕渠始成。这引渭穿渠的工程大大方便了关中平原与长安之间的漕运,沿线百姓也在“罢漕”期间获得了一些灌溉之利,当算是汉武帝在治漕工程中初次尝到的小小甜头。
“引渭穿渠”是我国历史上继公元前486年的“吴邗沟“、公元前330年“魏鸿沟”之后的第三条人工运河,当地人称之为“运粮河”,以漕运为主、灌溉为辅。这运河自华阴市北部的渭河开始,经华县、新筑、渭南,穿过灞河后再从西安的北郊河流入昆明池(汉代的南山附近),为汉代的经济繁荣做出了巨大贡献,一直到明朝初年才彻底干枯废弃。
引渭穿渠后,元朔到元狩年间(前128~117),河东太守潘系(又名番系)也建言说:“穿渠引汾溉皮氏、汾阴下(山西省西南部一带荒瘠土地),估计可得渠田五千顷、可得谷二百万石以上”。
初尝漕渠之利后的汉武帝又同意了,于是“发卒数万人作渠田”。然而过不了几年,因河流改道变迁,水引不了,渠田也日益贫瘠,最后只好让迁居到此的东越人来耕种、同时减免他们的税赋(前111年,汉武帝灭东越后,令东越人全部内迁)。
潘系治水的失败并非因为策略错误,而是忽略了大自然的地理变迁力量、加上当时尚无较好的引水口技术,导致河流一旦改道就无法引水。
在其后的不久,引水口技术解决后(后文有述),潘系的这项创举就重新被利用了起来,东越人再结合他们的山溪洪水淤灌技术,终于将山西西南部一带的灌溉搞得有声有色。
不过,后期的有声有色遮掩不了当时的徒劳无功,毕竟又狠狠地“劳民伤财”了一次呀!可见汉武帝有多沮丧了。
人们所知的张汤也是汉武帝的得力手下,为汉朝时著名的“酷吏”。张汤在身为御史大夫时也曾言及:“褒水通沔,斜水通渭,皆可以行船漕”,因而建议开建“抵蜀少四百里”的褒斜道以便沿线漕运。
汉武帝在这方面可谓“打不死的小强”,一直是屡败屡战、永不言败,他觉得张汤的建议有道理,于是“拜汤子卬(张汤的儿子张卬)为汉中守,发数万人作褒斜道五百馀里”。褒斜道建成的意义对后世意义巨大,它大大缩短了关中与巴蜀间的交通距离,也成了我国第一条真正意义上的官方公路。
不过,由于褒水急流且多乱石,漕运之举根本就行不通,路修好了,漕运只得作罢......估计汉武帝心里直暗骂:“好你个张汤,事先没做好考察就去施工,朕又得被骂一次劳民伤财呀!”
不过,“褒斜道及漕”虽然失败了,因此而诞生的褒斜道却是功在千秋的伟大创举,因而汉武帝并无怪罪于张汤和张卬,只是在治水和漕运的策略上,汉武帝再次遭到了挫折。
在潘系于河东引渠灌田期间,严熊也建议开渠引洛水灌田。
他说,临晋(今大荔县)一带的百姓愿意开挖——条引洛水的河渠用以灌溉重泉(今蒲城县东南)以东的土地,如果渠道修成了,就可以使一万多顷的盐碱地得以灌溉,收到亩产十石的效益!
那时候潘系的引渠灌田初得成效,汉武帝自然又心动了,于是又“发卒万人穿渠,自征引洛水至商颜下”。可惜由于所掘土质均为黄土,开挖时不但容易塌方,而且渠成遇水后长期浸泡,黄土会逐渐坍塌,这道耗十几年的工程再度遭到了重大挫败,换了你是汉武帝该是如何心情?
由于在挖掘过程中出土了“龙骨”(应为恐龙骨架),这河渠就被命名为“龙首渠”。在汉武帝时期,“龙首渠”虽没起到过半点作用,不过为了解决黄土塌方的问题,严熊首创了“井渠施工法”:“深者四十馀丈,往往为井,井下相通行水”。
这地下穿山的施工方法需要高超的测量技术,故而成了后世隧洞施工的极佳范例;林则徐在新疆修建坎儿井时,用的就是严熊的这方法。
直到今天,“井渠施工法”仍为沙漠地区的人们所广泛采用,该创举也算是真正的惠及至今了!
汲黯治瓠子河时主张的是“堵”、郑当时引渭穿渠、潘系引汾作渠田用的都是“疏”之策;张卬通了褒斜道,却忽略了褒水完全无法为漕;严熊多项创举开好了龙首渠,最后却不知黄土会在水中塌方(渠壁没有加衬砌的缘故)。
汉武帝在多次“发卒数万人”后还是收效甚微,背上了巨大的“劳民伤财”骂名。
这一次,汉武帝派了汲仁(汲黯之弟)、郭昌主持该工程,执行的是早年间汲黯的“堵”策。汉武帝自己也亲临工地现场,“沉白马玉璧于河,令群臣从官自将军已下皆负薪窴决河”,太史公司马迁也参与了堵河劳动,最后对此感概说“甚哉,水之为利害也!余从负薪塞宣房,悲瓠子之诗而作河渠书”!
司马迁所说的“瓠子之诗”就是汉武帝亲作的祭河诗《瓠子歌》:瓠子决兮将奈何?浩浩洋洋,虑殚为河......汉武帝是真不甘心历次的失败,又害怕这次再功之不成,因而亲作了此诗以悼河神。
经过君臣上下的不懈努力后,瓠子河终于被堵住了!为纪念这伟大的治水胜利,汉武帝在瓠子河决口上建了座宣房宫(司马迁所言的“负薪塞宣房”),瓠子河从此“历二千年而不决”。1938年时因“花园口决堤事件”形成了大片黄泛区,瓠子河河谷终被彻底掩埋于地下,自此再无见天日了。
在最后一次瓠子河堵塞中,汲仁采取了“竹薪填砂石”的方法层层堵塞河床,该结构就类似于今日的钢筋混凝土,只是钢筋换成了竹薪而已。
获得了这样的技术提升后,一时间“用事者争言水利”,之前所建的漕渠被一一如此依法炮制,一举解决了当时引水口的坍塌问题,此法也就一直被沿用至水泥钢筋时代。
在谈及治水时“疏或堵”的问题时,汉武帝也终于有了自己的看法:“河乃大禹之所道也,圣人作事,为万世功”(意思是大禹治水用的堵策太耗人力物力),因瓠子河为祸二十年,故无奈采取了最耗费人力物力的“堵策”,但在日常的治水中,还是应坚持“宜疏不宜堵”。
根据这样的理念,太始二年(前95)时汉朝又修建了白渠,“郑国在前,白渠起后,衣食京师,亿万之口”,可见这两道河渠的盖世之功。
西汉末年时,提出治理黄河“上、中、下三策”的贾让总结说:“昔大禹治水,山陵当路者毁之,故凿龙门,辟伊阙,析底柱,破碣石,堕断天地之性”。
贾让痛批了大禹治水滥用的毁堵之法,认为那是“堕断天地之性”的所为。在古大禹时期,由于人口农田尚少,毁堵之法造成的负面影响还不算大,但到了社会经济高度发展的时期,这办法已不再适用了。
贾让还说,“大汉方制万里,何苦与水争方寸之地呢?假如用数年的治堵之费迁徙部分百姓,就能使河流改道加宽计划得成,从此河流就能自定山川之位、河神各安其所,彼此就互不影响了!”,贾让的迁民宽河之策为治理黄河的“上策”,此策一出,从此“宜疏不宜堵、宽河行洪”就成了指导后世数千年的治水“基本思想”。
人类与大自然的水患斗争经久不绝,按汉武帝所说“河乃大禹之所道也”,大禹是圣人才能干出那样的旷世之举;对于民间万世来说,因“土之有川,犹人之有口,防其川,犹止儿啼而塞其口”(贾让言),唯有顺应天道自然才能让河川民生各安其道了。
为让婴儿不哭而堵上他的嘴巴、“人定胜天”,其实也是我国在早年间曾有过的错误,几千年的历史教训不可不记呀!
页面更新:2024-0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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