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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何事，竟成门户私计。”陈亮这首千古传唱的宋词批判的矛头指向了“门户”，也就是我们现在说的门阀。

他认为在六朝割据期间，国家政治完全沦为了门阀间个体利益的冲突与合作的遮羞布，这一见解获得了后世无数历史学家和政治家的认可。

其实门阀士族的形成要远早于六朝时期，而其也并没有随着六朝灭亡而灭亡。

前前后后，门阀士族影响国家政治的运作时间长达千年。看起来生命力如此旺盛的门阀，最后为何会灭亡呢？

当年构华屋，权势倾卫霍

如果有熟悉先秦历史的朋友，可能知道在先秦时代，君主与贵族共同治理国家，这种权力联盟大多是依靠政治联姻来维系。

在战国时期，一个新兴的政治力量出现了，这就是士族。当时所谓的士族没有形成大的群体，而是一个个散乱的个体。

他们在战国纷乱的局面中被各国君主和大臣青睐，请到政府里帮忙处理政务，有真才实学者还能出任显官。

比如说，战国四公子之一的孟尝君就以善养士著称，而苏秦学有所成后，更是能佩六国相印。

苏秦为从约长，并相六国。北报赵王，乃行过洛阳，车骑辎重，诸侯各发使送之甚众，疑于王者。周显王闻之恐惧，除道，使人郊劳。苏秦之昆弟妻嫂侧目不敢仰视，俯伏侍取食。《史记.苏秦列传》

然而此时的士是没有任何根基的，完全依赖于主公才能生存，一旦恩宠不再，便会一无所有，这种情况在汉朝建立后得到了根本性的改变。

汉朝作为一个新兴的封建王朝，没有任何贵族的存在，而皇权又无法掌控全国局势，于是，权力出现了真空地带。

在封建社会，皇权独尊是没错，但皇帝在不同时期的集权能力也是不同的。

总体而言，从秦朝到清朝，皇权独尊的程度是由弱到强的。

在封建社会早期，皇帝对全国的掌控与明清时期是无法比拟的。因此，世家大族的出现是符合历史发展进程的。

我们都知道在东晋最出名的世家是琅琊王家，王家的起源就可以追溯到西汉时期。

但在西汉时期，中央政府对地方的掌控还算有力，所以部分世家大族虽然在此时起源，但并没有迅速做大。

到了东汉，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光武帝刘秀统一全国与刘邦大不相同，他主要是靠与当时的世家大族组成同盟，来壮大自己的力量。

他的两次婚姻背后都有着政治联盟的影子，结发妻子阴丽华倒还好说，他们确实有真情实意，而后又娶郭圣通，就完全是为了得到河北大族的支持罢了。

所以在整个东汉，已经有了皇帝与世家共治天下的意思了，不过这些世家大多在东汉末年的农民起义中衰落和瓦解了。

而在三国早期，世家又遭受了严厉地打击。曹操一度摒弃世家，任用亲戚和寒门士子。刘备占据益州后，也打击了当地的豪门。

刘璋固庸主，谁为死不二。严子独何贤，谈笑傲碪几。国亡君已执，嗟子死谁为。何人刻山石，使我空涕泪。吁嗟断头将，千古为病悸。--苏轼

只有在孙权治下的东吴，世家依然健硕地发展着，吴国也正是六朝的第一个朝代。

而到了魏文帝曹丕即位时，世家大族终于得到了迅速壮大、垄断政治的机会，这一切都离不开曹丕颁布的一项政策。

江雨霏霏江草齐，六朝如梦鸟空啼

曹丕上位之后，一改曹操的用人方针，开始实行九品中正制。

所谓九品中正制，就是把人分为九等，按照各人的品级决定官职的大小。

乍一看好像也合情合理，但实际在执行过程中，品级的鉴定权往往掌握在世家大族的手中。

世家大族有了这个权力，他们自然会把自家人的品级定的很高。

官职数量是有限的，大官被世家子弟们垄断了，底层人民只有去争夺没有前途的低级官职，一辈子也得不到升迁的机会。

这种情况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严重，到东晋时期登峰造极了。

西晋统一天下后，并没有过几天安生日子，世家大族垄断政治的弊端就显露出来了。

晋武帝与世家大族联姻，生出个傻儿子，而晋武帝居然还把皇位传给了他。

结果，朝政混乱，最终酿成八王之乱。

大王行其难而不以为难，处其不可而谓之可，惠窃所不安也。明公宜思功成身退之道。崇亲推近，委重长沙、成都二王，长揖扫藩，则太伯，子臧不专美于前矣。

今乃忘高亢之可危，贪权势以受疑，虽遨游高台之上，逍遥重墉之内，愚窃谓危亡之忧，过于在颍、翟之时也。”--《资治通鉴》

整个中原被打成了一锅粥，周边胡人趁机入侵，是为“五胡乱华”，致使神州陆沉，社稷倾覆，北方汉人被杀戮殆尽，皇室与世家不能不任其责。

可令人意外地是，经此一事，世家不仅没有退出历史舞台，相反，却走上了更辉煌的道路。

北方沦陷后，晋朝的皇室与世家纷纷跑到南方避祸，是为“衣冠南渡”。

没有根基的司马睿在建康登基称帝，为了巩固自己的皇位，他选择了与世家大族合作。

他的合作对象就是前面提到的琅琊王家，此时王家的领袖正是东晋名相王导。

在王导的筹谋下，司马睿取得了南方士族和南渡士族的支持，坐稳了皇位。

而王导已然不像是一个臣子，更像是司马睿的合作伙伴。

当时民间就有传言说：“王与马，共天下。”消息传到朝廷，也没人多说什么，可见大家已经默认了这个事实。

世家大族没有一家独大的，这不符合皇帝的利益，也不符合其他世家大族的利益。

所以在同一时期，除了一家炙手可热的世家之外，往往会存在着其它几家势力也不弱的世家，这颇有些现代“一超多强”世界格局的意味。

仍拿东晋来举例，除了琅琊王氏，当时影响力比较大的还有颍川庾氏、龙亢桓氏、陈郡谢氏、太原王氏等五大家。

还有很多中等门阀的存在，由于他们没有直接控制过朝政，所以就不表述了。

值得一提的是，世家的发展也都不相同，有的稳坐钓鱼台，而有的却乍起乍灭。

有的在历史舞台上扮演了重要角色，千古留名，有的则沉没在历史长河的泥沙里，只有历史学家才愿意去挖掘。

这几大世家随着时间的推移，势力大小也在发生着变化。

在东晋初期，主要是琅琊王氏与颍川庾氏在影响政治格局，两者明争暗斗几十年，庾氏最终也达到了与王氏相同的地位。

但随着桓温北伐取得了一系列成果，龙亢桓氏开始主导东晋的政治。

龙亢桓氏与陈郡谢氏也是处于分庭抗礼的局面，后来谢氏指挥军队打赢了淝水之战，成为保卫晋朝的最大功臣。

势力影响渐渐超过了桓氏，成为在东晋所有门阀中，唯一能与琅琊王氏相提并论的世家，也就是后人常常说的“王谢”。

东晋末年，社会十分动荡，内忧外患不断，皇位更迭频繁，新上位的太原王氏并没有达到与皇权共治的水平，所以一般不为人知。

东晋灭亡后，门阀依然存在，但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可以左右国家政治走向了。

可以说，东晋是门阀士族发展的顶峰，所以提起门阀，大家首先想到的肯定是东晋。

但正如开头所说的，门阀既不是开始于东晋，也不是结束于东晋。虽然它不可避免地走向了衰落。

人们也不再用门阀来称呼它，但一直到唐朝末年，还有它存在的身影。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门阀士族衰落可以从内部原因和外部原因两方面来分析。内部原因主要有两点，一是体制僵化。

由于长期实行九品中正制，士族子弟无论贤愚都能入仕，这种制度严重阻碍了国家和士族本身的发展。

二是相互倾轧，这些门阀士族之间有合作也有竞争，而竞争往往多于合作。在长达数百年的相互伤害中，门阀的力量被大大削弱了。

外部原因也有两点，一是皇权的打压。封建社会并不是君主立宪制，皇权可以暂时空虚，但不可能一直允许门阀士族如此干预国政。

所以，皇帝一旦抓住机会，就会不遗余力地削弱门阀力量。比如，孝武帝就曾打击陈郡谢氏，以巩固皇权。

《桓冲传》冲“表……寻阳北接强蛮，西连荆郢，亦一任之要。今府州既分，请以王荟补江州刺史。诏从之。时荟始遭兄劭丧，将葬，辞不欲出。于是卫将军谢安更以中领军谢代之。冲闻之而怒，上疏以为文武无堪，求自领江州。帝许之。

二是农民起义的打击。长久以来，底层人民对这些世家大族长期把持政治资源非常不满，终于在东晋末年，爆发了规模巨大的卢循孙恩大起义。

起义军所到之处，世家大族纷纷家破人亡。等起义被平息后，中下层军官刘裕上台，门阀就此衰落。

门阀士族是在东晋灭亡后不再有直接控制国家政治的能力了，但作为枝繁叶茂的大家族，它们依然是统治者必须拉拢的对象。

所以在南北朝时期，它们在社会上的影响力依然非常大。但随着大一统王朝的建立，门阀士族的最后丧钟也敲响了。

从隋朝开始，朝廷改中正制为科举制，为平民打开了上升道路，世家大族的政治资源进一步被削弱。

可到了唐朝初期，全国范围内依然存在着大量所谓的“门第”，引起了唐太宗的不满。

所以，他进一步改进了科举制，希望不被门第观念所束缚。

但其实整个唐朝期间，这种讲究门第的遗风是一直存在的。

彻底将世家大族的腐尸掩埋起来，是在唐朝末年的黄巢起义。

黄巢纵横十几年，一度攻克长安，“天街踏尽公卿骨，内库烧成锦绣灰”。

他用蘸着鲜血的毛笔，为千余年的世家门阀画上了最后的句号。

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黄巢《题菊花》

等到宋太祖建号开国，中国已经成为了一个平民化的社会，再没有一个可以影响政局的世家出现，科举更是成为所有读书人进入仕途的一条宽广大道。

没有了门阀士族，封建社会开始朝着中央集权的方向快速发展。

结语

我国的封建王朝从一开始就是以中央集权为目标的，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每个阶段的政府都对此做出了尝试。

门阀士族的出现填补了封建王朝早期，皇权在某些方面的空缺。但随着封建社会日益走向成熟，中央集权程度不断加深，它就不得不退出历史舞台。

参考资料：

《三国志》

《资治通鉴》

[1]谭蓉.南朝门阀势力衰落和寒门地位上升的演变及其原因探析[J].新课程(下),2015(12):268.

[2]姜启明.浅析东晋门阀的衰落[J].世纪桥,

2014(03):78-79.DOI:10.16654/j.cnki.cn23-1464/d.2014.03.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