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历史」正面抗战湖南篇之三战长沙（二）

一战长沙：赣北率先爆发，罗卓英擅权专行

湖南自古称山国，连山积翠何重叠。湖南省的地形很有特点，东北部有幕阜山错开鄂、赣，鸡鸣三省，其下是罗霄山脉分隔湘赣，南有五岭横亘两广，西边则是延绵不绝的雪峰山和武陵山脉，只有正北面的岳阳、常德一线，地势平缓，与湖北接壤。整个湖南如同一座天然形成的大火炉，炉口正面朝北，向驻武汉、岳阳一线的日军敞开。

自民国二十八年九月起，据敌情侦察显示，日军在鄂南的通城至岳阳正面，集中了第3、第6、第33、第13共四个野战主力师团，在赣北的九江、南昌附近，进驻了第101、第106两个乙种常规师团，合计投入兵力共12万余人，由第11军司令官岗村宁次统一指挥，其攻击长沙的意图显露无疑。

日军进攻战术，简单归纳为八个字——分进合击，多路穿插，从甲午战争到日俄战争再到全面侵华战争，一万年不变的节奏。国军高级将领中，日本陆士毕业的不少，白崇禧、薛岳等保定系，也在军校受过日本教官严格的军事理论和技战术教育。可以这么说，中日双方的军事主官，有着明显的师生关系，学生对老师的这一套教案可谓烂熟于心，可为什么到了战场上却屡屡败于日军之手，除去火力装备上的巨大差异，其根源上，还是日军用一种简单的战术理论贯彻始终，无论高级将领还是基层军官，都在做一件重复的事情，不在优劣对错，而在简单稳定。我们常说，简单的事情重复做，就是这个道理。

基于这种理解，第九战区很容易判断出日军的进攻路线。赣北日军将沿武宁——修水一线、高安——上高一线，分两路穿越幕阜山和罗霄山脉之间的空隙，经浏阳直抵长沙东门；鄂西日军会自公安、澧县南下，取常德后，沿洞庭湖西岸绕至长沙河西；而正面日军主力必然由通城至岳阳一线，向新墙河南岸的中国军队发动进攻，直叩长沙北门，一正二偏，分进合击，合围于长沙城下。

陈诚和薛岳两人一合计，见招拆招，令第九战区前敌总指挥兼第19集团军总司令罗卓英，率麾下第32军宋肯堂部、第49军刘多荃部、第74军王耀武部和第2挺进纵队康景镰部，并节制第1集团军高荫槐之第58军孙渡部、第60军安恩溥部，共计兵力约12万人，沿修水、奉新、高安一线与赣北日军两个师团对峙。

令第30集团军总司令王陵基，率第72军韩全朴部、第78军夏首勋部，并节制第1挺进纵队孔荷宠部，共约3万人，占据湖北通城至江西修水之间的幕阜山麓。

令第27集团军总司令杨森，指挥第20军杨汉域部、第8军李玉堂部，控置于平江以北区域与通城日军对峙；第15集团军总司令关麟征率主力第52军张耀明部，在新墙河南岸占领阵地，第37军陈沛部担任汨罗至湘阴一线洞庭湖东岸湖防，防备日军乘汽艇穿越洞庭湖登陆，第79军夏楚中部为预备队，驻守瓮江、金井，随时准备支援湘北或湘东方向的战斗，共计兵力约13万人。

令第20集团军总司令商震，指挥第99军傅仲芳部扼守益阳、汉寿一线，第87军周祥初部警戒常德、桃源地区，并节制洞庭警备司令霍揆章部扼守安乡、华容、南线一带，总兵力约4万余人，共同巩固洞庭湖西岸防务。

战区直辖第4军欧震部、第70军李觉部和第73军彭位仁部共10余万人，坚守长沙及周边。

第九战区判断日军主力进攻路线只会选择赣北或湘北，日军若以赣北为主，则我第19集团军和第1集团军将以有力部队节节抵抗，逐步将日军主力放至浏阳以东区域，再以战区直辖之第4、第70、第71军主力和北线第79、第37军东进争取外线，将日军合围于浏阳以东予以歼灭。日军若以湘北为主，则由第15集团军逐次抵抗，将日军诱至长沙以北区域，同时令赣北罗卓英部主力西进外线，第27集团军尾随追击，第99军自益阳东移，联合战区3个直辖军将日军主力围困于长沙城北聚而歼之。

陈诚和薛岳这一作战部署，完全借鉴了德国军事理论家克劳塞维茨所著《战争论》中的《自动向国内行军》一章，其核心思想是“后退决战，争取外线”，简而言之就是将敌人放进来打。

民国二十八年九月十四日，第一次长沙会战打响。日军率先由高安、武宁一线发动猛烈进攻，日第101、106师团在飞机大炮的掩护下，进展相当神速，罗卓英遭受巨大压力，尤以第1集团军高槐荫所部多处阵地被日军突破，继有溃败之势。随后，日军强占修水，进窥铜鼓，第19集团军侧翼遭受严重威胁，开战不足几日，赣北局势即近崩溃。

赣北国军屯重兵12万，面对日军区区两个乙种师团的攻击，开战即陷入全盘被动，这令前敌总指挥罗卓英颜面无存，恼羞成怒的罗卓英电令第1集团军总司令高荫槐即刻恢复原有阵地，否则军法从事！

第1集团军的两个军都是滇军，高荫槐就是后妈养的，哪里敢跟“土木系”大佬罗总指挥叫板？阵前斩将，军法无情，远在云南的龙主席也鞭长莫及，救他们不得。想到这里，高司令后颈发凉，打电话给孙渡和安恩溥，急得开始口吃，

我……我们要……收……收复失地，不然罗……罗总指挥……就要……惩……惩办我们啦！

第58军在刚刚结束的武汉会战中打得很苦，部队伤亡过半又未经补充，全军能战之兵不足万余，军长孙渡带着警卫排都冲到一线去了。罗卓英心急如焚，随即又电令第74军火速驰援修水，74军是战区预备队，是准备在会战后期投放，围歼日军于长沙东门的生力军，非经代司令长官薛岳同意，任何机构不得擅自调用。但军长王耀武是个出了名的精明人，自己现在寄居“土木系”大佬罗卓英手下，不听指挥得罪了人家，指不定哪天就给你扔一双小鞋过来。再说了，罗卓英还兼着战区前敌总指挥，74军这也算是受战区指挥调度，方方面面都没得话可说。

战区预备队仅仅开战两日就投入战斗，前敌总指挥罗卓英也很心虚，为尽早结束修水方面战斗，让74军及时全建制脱身，罗再电令驻幕阜山区的第30集团军王陵基部南下，与王耀武南北夹击日军，这两支生力军的加入，终于稳定了修水一线态势，再次与日军形成对峙。

然而王陵基的第30集团军刚刚脱离幕阜山区，通城方面日军约一个师团即沿幕阜山东麓经白沙岭、长寿街急进，一下就窜到了控置于平江以北的杨森第27集团军身后。日军这一招奇袭非常要命，并完全出乎第九战区长官部意料，如让这支日军继续南下，则西进可以附湘北守军身后，东进又可附赣北守军身后，长沙会战的核心，即所谓争取外线，这个外线就将不复存在。

薛岳亲自打电话给第27集团军总司令杨森，令其火速放弃现有阵地，不惜一切代价扑向身后之日军，务必将其死死缠住！

挂完电话，薛长官气得把办公室的桌子板凳全掀翻在地，砸了个稀巴烂。罗卓英这个王八蛋，无视战区命令，为一己私利擅调第74军和第30集团军，而置全局于险境！可他也就能冲桌子板凳发发脾气，他这个代司令长官，上有“土木系”一把手陈诚，下有“土木系”二号人物罗卓英，他夹在中间，难过的日子还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