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装斗士André Leon Talley的遗产清单：一部私人时装史

André Leon Talley, 2020

“唯一的人”，《纽约客》杂志曾用如此绝对性的词汇概括安德烈-莱昂-塔利（André Leon Talley）之于时尚行业的地位。当现如今的政治正确，在时尚行业内尚未生长出萌芽时，André就以身体力行与这个受白人和精英群体所控制的行业相对抗。直至去世，他都以得体、顽固与尖锐斗士形象出现在大众视野当中。

近期，佳士得宣布将要拍卖André Leon Talley的个人收藏。68件展品的拍卖清单，让我们得以窥探到这位传奇人物与Diana Vreeland、Tom Ford、Yves Saint Laurent、Anna Wintour 的复杂情愫。让我们再次切身感受，在杂志业黄金时代效力于《VOGUE》、《Numero》俄罗斯版、《INTERVIEW》、《W》等杂志的编辑的挑剔且迷人的品味的同时，我们也感受到了：

一部伟大而温暖的私人时装史。

时装降阶的时代语境中，André Leon Talley和他经历每每给予我们巨大的鼓励。时装，其自身拥有其它艺术门类所不具备的强大的创新力量，时装足以突破乱象，重新占领制高之地。

01 André的时装文脉

André Leon Talley在种族隔离的北卡罗来纳州达勒姆长大，在长辈和朋友的评价中André是个身材瘦小、沉默寡言的孩子。但在初次接触到以《Vogue》为代表的时尚杂志之后，André逐渐开始表达出自己的喜好，时尚似乎为他提供了一种脱离小镇的方法。他曾长途跋涉到当地图书馆翻阅杂志中光鲜亮丽的大片，也曾穿越街区、校园购入最新的期刊。这一反常态的痴迷与热情，自然也招致了周遭人对他的欺凌——大学生常常向他丢石头，他也因此遭受过性虐待。他曾经以青涩且稚嫩的笔触表达对于未来生活的憧憬：“如果我能过着坏事永远不会发生，像在《VOGUE》杂志中所呈现的生活该有多好”。

而也正是这样的憧憬，成为André“时尚美国梦”的起点。André Leon Talley的时尚之路，开启于在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服装学院给Diana Vreeland做无薪学徒。他曾在采访中表述对于Diana Vreeland的痴迷：“当时我的卧室中贴满了她所拍摄的杂志中的照片，她就是‘时尚女皇’。” 而当时的Diana Vreeland由于过于文学化的想象力和昂贵的时装拍摄与前东家《Vogue》解约，而投身于大都会服装学院担任策展人。她也因此开创出与传统的史诗主题相连的一种时装展览的戏剧方法。如此的创作方式，也启迪了作为助手的André。他逐渐将视野拓展至全球文化之中，以交错的时间、空间丰盈着关于时尚的想象力。他曾在2020年出版的回忆录《雪纺风衣》中写道：“正是通过Diana Vreeland，我才开始明晰时尚、幻想与文学的语言。”

Diana Vreeland, New York, 1979

Diana Vreeland and André Leon Talley, 1974

此次拍卖清单的03、04号产品，也记录了André Leon Talley与Diana Vreeland共同工作时的欣喜，以及对时尚的热忱。在一场场轰动一时的时装展览后，Diana Vreeland也将这位充满灵气的后生引荐给当时艺术界炙手可热的艺术家安迪·沃霍尔 (Andy Warhol)，两人也是不谋而合。也因此拍卖清单中不乏与Andy Warhol相关的作品，糖果盒上绘制的“True love”，Diana Vreeland惟妙惟肖的骑马画像，宴会时高谈阔论的留影，都似乎印证着两个人交织的情愫。André也在回忆起Andy Warhol谈到：“他是个很有魅力的人，他会通过孩子的万花筒欣赏这个世界。所以一切都是惊奇的，震颤的。”

André Leon Talley, Andy Warhol and Bianca Jagger at her birthday dinner, Mortimers, 1981

Candy Box (True Love)

在此之后André也开启了蒸蒸日上的编辑生涯。整个70年代，他的随着《INTERVIEW》、《WWD》、《纽约时报》、《女装日报》等一系列刊物开始变得声名鹊起。

不断的采访，让他与当时Fendi的设计师卡尔·拉格斐 (Karl Lagerfeld)相识，两个人相见甚欢并成为40年的挚友。“法国历史、文学、时尚史和艺术，卡尔在太多方面指导过我。”André在2019年的采访中回忆到。而Karl也常常在最新系列的设计中征询André的意见和建议，两人也在时尚行业不可或缺的八卦中打得火热。此次拍卖清单中，我们也可以在随性的手稿中，得以看到两人自在的相处之道。迁居巴黎的生活，也让他与伊夫·圣罗兰 (Yves Saint Laurent) 和他的助手们一起度过了迷人的夜晚。

Illustration of André Leon Talley

André and Karl

1983年，André作为首位非裔美国人，以创意总监的身份加入Anna Wintour所领导的《VOGUE》。这似乎是André“时尚美国梦”的显影，但这也让他成为时尚史中曾饱受争议的的人物。他在回忆录中写道：“对在种族隔离的南方长大，12 岁的我来说，黑人在这个世界上扮演任何角色的想法似乎都是不可能的。但是回望那么多年，我能处在这个位置真是太棒了。但是当然，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A PORTRAIT OF ANDRE LEON TALLEY, DRAWN AND SIGNED

02 重塑话语权与声音

从最开始，André Leon Talley都始终是行业多元文化的拥护者，“我非常清晰的明白自己的话语权和使用它的责任，我试图做出我所能作出的贡献。”在1996年5月版的《名利场》中，他以黑人为主角重新构想名篇《乱世佳人》，让坎贝尔女士（Naomi Campbell)）饰演斯嘉丽奥哈拉(Scarlett O'Hara)，可以说这远远早于时尚界意识到自己的种族主义。André也因此与坎贝尔建立起长久的友谊。在此次拍卖的明信片中对这种情感似乎也能体察，Naomi Campbell躺在André的床上，文字诙谐地写出“André我们可以躺在你的床上吗？复活节快乐。”

Kate Moss, Shalom Harlow, and Naomi Campbell in bed, 1996

但成为时代的先锋者，似乎也总承担着非议与讨论。任何认识安德烈或与他交谈过的人都会告诉你他的敏感、善良和慷慨。尽管他总是把最好的自己展现在这个世界上，但他得到的回报往往一点也不友善。André也在2020年出版的自传体回忆录《雪纺风衣》中，用“战壕中的生活”来形容这些年来时尚行业的经历。

他的职业生涯常常陷入种族主义侵犯和体型冒犯当中，但是尽管如此他还是始终保持着对于生活和时尚的热忱，始终如一的以一己之力推动着世界的变化。André曾被问及如何处理种族主义，他回到所笃信的宗教中去：“当人们做了种族主义的事情时，我的信仰和我的基督教对我说：这是错误的，但他们可以被原谅。”当米歇尔成为第一夫人时，他成为造型师帮助她塑造更好的形象。而在电视真人秀《全美超模大赛》当中，也以丰厚的时尚行业经验和审美力将这档牙尖嘴利且混乱的节目和“时尚”产生更多关联。设计师Tom Ford曾称赞他：“安德烈是最后几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并知道它从何而来的伟大编辑之一。”

André Leon Talley, 'La Villa Vigie', 1989

03 我的眼睛渴望美丽

“这是一场美丽的饥荒，亲爱的！我的眼睛渴望美丽！”André Leon Talley曾在《The Gospel According to André》（André的福音）中表述着他对于美和时尚的感叹。美也始终作为他人生的终极信条，不断渴望不断追寻着。

当我们回望拍卖清单，我们不难发现无论是华丽、飘逸的斗篷，还是极具宗教色彩的珠宝，又或是极具个人标识的皮箱。几乎每一项都指向了美的奢华与崇高。André也几乎将自己的每次公开露面都当作一场属于他的时装秀，自1974年以来他也成为一年一度的Met Gala的常客，他也会代表VOGUE采访受邀的每位嘉宾。

André Leon Talley, Chevalier de l'ordre des arts et des lettres, on the Pont Alexandre III, Paris, 30 June 2013

几乎每个人都会记住他那遮天蔽日的巨大斗篷，对于André来说，时尚既是灵感也是伪装，是对他所经历的种种种族主义的伪装。他宽广的形象似乎像是一座灯塔，为后方前行的无数有色人种照亮了通向行业顶端的道路。

他乐在对于美丽的追寻之中，他始终是那个为了看到《Vogue》跨越成真的的小孩儿，始终散发着一种对于美和未来的热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