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白鹭乡野飞

初春时节，乡村的水田还没插秧，一眼望去，大大小小的水田，像一张张铺开着的画卷，空阔而悠远，散漫而寂寥。牵牛从田埂上或溪水边走过，总能见到惊飞而起的白鹭身影。

　　这些鹭鸟没有白天鹅的高贵，也没有农家鹅儿的朴实，但是其游荡于田野的劲儿、天马行空的样子，像乡野里的逍遥客，是我非常喜欢的。

　　晨辉初起，烟霭迷离，田野寥廓，远处岭峦逶迤，近处水田参差，一人一牛于田埂上无声地看向行走在水田一侧或中央的白鹭，人会不自觉地陷于迷离恍惚的痴望之中。

　　白鹭总是一个个独自闲散在这个水田里、那个浅水中，很少见到有成群活动的。细长的脖颈与腿占了身体的一半还多，头部伸缩之间捕食的动作与那茕茕独立、我行我素的步态是那样的有趣与可爱。白鹭别称舂锄，据说就得益于它觅食的动作犹如农夫锄草的样子。

　　农民赶牛犁田耙地的时候，田地泥土中翻卷而出的浮沫，总能吸引白鹭的到来。它们把游击战术发挥得淋漓尽致，犁耙到了田头，它们就飞落在田尾，在那不紧不慢的寻食浑浊水浪之中的蚯蚓等虫子。你以为它们投入得忘记了危险，待农夫和牛行至近身，它们来一个轻轻地腾升飞旋，去了田头。如是循环往复。

　　秧苗一天天绿油油成长的日子，逡巡其中的白鹭，有时像个检阅队伍的指挥官，侧目走过秧苗，步伐坚定而从容。有时又像个淘气孩童，左张张，右望望，沉浸其中，到处寻寻觅觅。有时又像个研究步态的舞者，在那踢踏着脚步几下，飞身而起看着自己的脚爪又飞身落下。有时又像个驼背的老者，踽踽独行，形单影只落寞走过。

　　抽了穗的稻田，稻秧之间的密度紧了起来，钻行其中的白鹭，犹如一叶扁舟浪荡其间。偶尔行人经过，受了惊吓的它们像突然断了线的风筝，被风吹着，踉踉跄跄地飞起，贴着稻浪飞行，越飞越高。胆大的，飞了一段距离，又滑行落在不远的另外一块田里。胆小的，则越飞越远，飞到遥远的田地里去了。

　　夕阳西下，余晖涂抹了云天、岭坡与田地，时而有三三两两的鸟雀飞过天空，飞向村落。农家屋顶上空的炊烟袅袅地升腾着，像是温暖的手，在那挥舞着，无声地呼唤着。一个个小路牵着蹒跚的鹅鸭，陆陆续续走向村口，孩童玩杂技般手指顶立长长的竹竿跟身其后，肚子滚圆的老牛，像个饕餮吃货，不紧不慢地在田埂上啃草，享受着日暮归去之前的美餐。

　　白鹭们也受了这氛围的影响，彼此之间虽然互相没有大呼小叫地吆喝，却又像是早商量好了似的，三三两两不时不约而同地腾飞而起，扑扇着翅膀向着不同的方向飞去。这其中，向着山影飞去，向着夕阳追去，向着夕阳落山的天际远去的白鹭身影最美。那舒展的飞行姿态，那轻灵潇洒的背影，那淹没在夕阳之中的画面，真是炫目极了。

　　每每想起故乡的田野，就会想起白鹭，它们一年年地还在那生活吗？是在那蒹葭丛中种韶华，还是满身烟雨看野畴，还是暮天飞雪影夕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