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一文学｜游球川三十六天井

球川三十六天井享有“江南第一天井”之盛誉，一直让我魂牵梦萦，一日，我和好友来到浙江常山县球川小镇一睹它的风采。

球川，位于浙赣边界，地处常山县西大门，因“山环成球、水汇成川”而得名。其镇上有座徐氏老宅，占地3592.5平方米，这是一幢徽派建筑古民居，距今已有150多年的历史，因宅内有36个天井，当地人以天井借代古屋，故取名“三十六天井”。

三十六天井是传统的五架抬梁式结构，砖墙木柱瓦屋，自南向北建在一个缓坡上。它气势恢宏，典雅大气，远远望去，像一位睥睨天下的骄傲君主，庄严高贵。走近了细细地看，发现老宅其实是一位面容精致、秀丽典雅的大家闺秀。你看它的大门吧，在竖第一进大门时，一个“淑气腾辉”长石匾，以告后人。淑者，女子美善也，这四个字透着一股文静淑女的气息，同时又有一份霸气侧漏的气势，二者相互融合竟有意外的和谐。这扇门仿若女子纪念碑一般高高矗立，深深震撼了我们的心灵。在那男权至上的社会里，向世人讲述女性独立宣言。而那四个字仍然端端正正立在门的正上方，四周是繁复精致的花纹，精心雕刻的线条在方寸之地相互缠绕，缠缠绵绵地勾勒出一个又一个精美的图案。心下惊叹的同时，我们不得不被古时匠人精妙绝伦的技术所折服。

然而，我们很快发现，惊叹似乎出现得早了。踏进大门，第一进院落是个四合天井院，上下堂与长方形天井组成了一个十字形的庭院空间。有了天井的屋子，就如同有了一个可以自由呼吸的肺，变得生机勃勃起来。此刻，阳光正好，庭院一片敞亮。金桂枝繁叶茂，树冠高过房顶，在清风中自由地舒展筋骨。置身在这样的天井里，我们想象着雨天，雨水落在曲折的石沟里流淌时，当时的主人耳边听到那清亮的“滴嗒”声，珠落玉盘，余音袅袅，仿若弹奏优雅的小曲。

有的院落里上有天井，下有水井，井中有井，大井对小井，这种双井的景观，实在是妙趣横生。据说，老宅非常神奇，一是宅内的下水道一百多年来从未疏通过，即使梅雨季节涨大水时，室内没有丝毫积水；二是偌大的建筑，四周砖墙上面没有一扇窗户，室内却通风透气，各室各堂清晰明亮；三是即使在酷热的夏季，走进室内也凉爽宜人。

如果把宅院比作一幅画，那么天井便是画中的留白，从留白处可实现阴阳相生，虚实相合的意境。这一百多间房屋筑了三十六个天井，如同配了三十六处留白，我们因此可窥见当年设计者胸中之丘壑，境界之高妙。

我们走进大厅，这里一片寂静。“高阁客竟去，小园花乱飞”，属于这座宅院的辉煌时代早已不在，它褪去了一身光环，静静地埋在红尘的一隅，老旧的面容掩盖不了它的深沉厚重。各个房间之间均以雕花板壁相隔，以室内走廊相连。雕花板壁上镶嵌着雕刻精细、做工精美的窗格和装饰图案，图案选材丰富，飞禽走兽，梅兰荷菊，还有青松。在狭窄的方格之间，能雕刻出如此繁复且美轮美奂的图案，需要的不仅仅是炉火纯青的雕刻技术，还需要超乎寻常的耐心与细致，这样雕刻出来的图案才能精致自然、栩栩如生，连带着那板壁也鲜活了几分。这里的梁、柱、楣、批、壁上都刻上了精致美观的图案。就拿那柱上的图案来说吧，这是一只狮子，身姿倒立，轻灵飘逸。它微微歪着头，脸上透着一丝狡黠的笑意，张大嘴巴，神情十分愉悦，似乎与行人逗乐。镂空雕刻的玲珑绣球乖乖地待在它的爪子下，一狮一球的组合，令人心生欢喜，妙趣横生。这些生动活泼的木雕，仿佛成了枯燥生活的调味品。

三十六天井是房中有房，房房相通，走廊迂回曲折，四通八达，曲折回廊处，又是一片新的天地。行走在其中，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仿若进入迷宫一般，顿生“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之感触。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古时声名显赫的大宅到了如今，变成了普通民居，在历史的冲刷洗涤中，平淡如水地承受着荣辱兴衰。三十六天井，寂寞的老宅，深邃的老宅，温柔的老宅，也是让人心心念念牵挂的老宅。

（作者系湖北省荆州市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