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历史得先学地理，古人的地理，学好地理才能再讨论谁是正统

前几天借着电影满江红的话题聊了几句南宋的法统问题，这里详细说一下。

中国古人首先有个天下的概念，相当于全世界。天下分两大部分：华夏和夷狄。华夏就是中国，世界中央的国家。最初的中国、华夏是复数。东羌西戎南蛮北狄围在四方。

商周时期中国指的是河南及周边地区。中国包含很多个国：周、郑、卫、鲁……向北最远到燕。因为这些国都属于华夏所以叫：诸夏。诸夏组成核心小圈子，都是华夏正统。华夏向外圈扩散加上夷狄组成一个大圈子。

秦、楚、吴越都是外圈。

国的统治者叫王。商王、周王兼职天下的共主，所以叫天子。天子的统治范围必须包括夷狄。不包括夷狄，天不完整，只能算国王。其他国的统治者比共主矮一级叫侯，很多个侯叫诸侯。

天下是最高级，第二级是国，国的下一级是家。但这个家和老百姓的三口之家不是一回事。是大夫、卿的家，一个大家族。几个卿的大家族撑起一个国。三家分晋就是三个大家族把晋国给分了。

把天下分成N个国，其中一个国当共主，国下面再分成N个家族叫封建、分封。

有时候共主衰落了不能维持秩序，需要其他的强国站出来主持局面领导大家。这个强国叫霸主，站出来主持局面的动作叫称霸，这个国家的王叫霸王，都想当霸主叫争霸。霸本身不是贬义词。天下各国都是兄弟，大哥不行了，二弟站出来，合情合理。灭秦以后，项羽主持局面重新分封天下，所以他叫西楚霸王。

这一族人被封到一个地区建国，实际上当地还有原住民。新来的人立国，生活在定居点里叫国人。生活在野外的原住民叫野人。野人发展到一定程度是夷狄。国人和野人挨得很近，既互相打也有交流，娶妻生子都是难免的。华夏与夷狄的关系比某些人印象中近得多。芈八子还给义渠王生俩孩子呢。

有些野人、夷狄接受诸侯、天子的管理，有些不服管。但诸侯和天子之间也一样，有的服管，有的不服管，彼此之间也玩命的打。华夏和夷狄之间的关系都是差不多的。不是泾渭分明，华夏团结一心，夷狄团结一心，双方打。

看看东周列国就能明白，当时很多诸侯、卿娶了戎族女人，生下的孩子继承家业。诸侯、卿尚且如此，何况民间。

随着不断向四周扩张，天下的概念也跟着不断增加。秦朝的时候，中国人对天下的认识差不多是：北到蒙古高原、南到大海台湾、东到大兴安岭包括朝鲜、西到西藏。这种观念一直延续到清朝。以古代的条件，跨过蒙古高原、大兴安岭、喜马拉雅山、大海，继续向外探索是无法实现的。

可以组织一帮人出去探索，但出去以后就回不来了，更无法实现统治。

天下的观念扩大，中国的观念也跟着扩大。秦朝到宋朝的中国指的是长城以南、长江以北的地区。

秦都统一天下了，不能再像西周那样把他当夷狄，秦地也得算到华夏里面。其他地区也是一个意思。中国是个不断扩大的过程。

秦朝以后天下的局势有很大的变化，不再是夷狄把华夏围在中间。对于中原而言，绝大多数问题来自北方和南方，南北问题。西夏、西藏、朝鲜、日本，东西问题都是昙花一现。所以很长时间里，天下按南北中分成三截。

在幽州附近建都的是北国。在长安、洛阳建都的是中国。在金陵附近建都的是南国。

这时期标准的大一统王朝，天子，应该坐镇中原统一南北。秦汉和西晋达标了。东晋北伐、前秦南下、隋打高句丽，都是想完成一统成为合格的正统王朝，但没成功。唐灭了高句丽以后才算是达标。

幽云十六州占中原一半。幽云在辽手里，中原其余地区在北宋手里。北宋和辽平分中原。同时北宋统一南国，辽统一了北国。他俩是平分天下，影响力半斤八两，和个稀泥都算正统，但肯定都不能算大一统。宋辽的皇帝都只能算半个天子，统治半个天下。所以赵匡胤、耶律德光和嬴政、刘邦比要矮一格。

西夏既不处于中原，又不在南北，后世不把他算正统，不给他修史，完全和规矩。

宋齐梁陈建都金陵，南宋建都临安，是标准的南国。

金灭契丹统一北方，是标准的北国。靖康之变灭宋入主中原定都汴梁，实行稳定统治，统一了中国和北国。正统是达标了。金是不是正统？徽钦二帝上降表，赵构接受金的册封，两宋自己都承认金是正统，之后的元明清、民国、中华人民共和国都承认。

赵构接受金的册封，成为金的属国，理论上金也完成了大一统。但赵构的后代总耍赖，金对南国的统治不力，所以他的大一统含金量不足。金的正统没问题，大一统差点意思。

不过在金统治时期，天下的观念和中国的观念开始融合。以前是中原地区的小中国，金开始倾向于整个天下都是一个大中国，天下的概念越来越淡。

到元朝，全天下同是一个大中国的观念已经成形，并延续到现在。

大中国的好处很明显。天下都是一家，不用再向以前那样，秦国和赵国、金国和宋国那样玩命的打。这样大的一个国家面对外敌的时候也占优势。近代中国在落后挨打的情况下能熬过来，地盘大、人口多，大中国的观念起了主要作用。

秦统一天下以后，依然有人怀念过去的分封制。大中国的观念出来以后到现在，依然也有人痴迷过去的小中国，总爱在内部搞分裂，这个是正统、那个是蛮夷。这些人也都是历史上的失败者：逆天下大势。

都是一个大中国不能再南北中分三截。按理讲不用再分了，但古代生产力落后，一个朝廷无法统治一个大中国。所以明清实行的是两京制，北京和南京两个首都。元朝定都北京，对长江以南的地区统治力很弱。加上地盘太大，文化差异也大，所以元朝以后以长江为界分南北。

元朝灭南宋，朱元璋在南京派徐达北伐，清军灭南明，校长北伐，解放军打过长江，本质上都是统一南北，都是玩命必须要完成的任务。只有统一了南北才算正统。不然国家少一半，绝对不行。

元以后，统一大中国的南北算正统、算大一统。按这个标准，元明清到现在都达标。

明朝对关外的统治力偏弱。但他定都北京，北京再往前历来是北国的标志性地区。定都北京在形式上算统一了北国。加上在关外的驻军，出兵朝鲜，明朝对北方的统治程度明显高于金对南国的统治程度。明朝算大一统，问题不大，略有瑕疵。

清朝统一南北以后又拿下了整个蒙古、新疆、西藏以及台湾。清朝为什么这么卖力？因为古人的认知就是东到大兴安岭、西到西藏、北到蒙古、南到台湾是全天下，只有统一全天下才是毫无争议的大一统王朝，天子的称号才是十足真金。

按照古人天下的概念，清朝的版图是最完美的：认知所及的地区全打下来了，全能实行有效统治。

正统、大一统只能按地理来衡量，历来也都是按地理衡量的。

文化的问题咱们下回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