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战士被困深山十一天,敌反复搜山,又生病不起,靠大姐帮助脱困

1934年7月中旬,红十六师向北行军至湖北通城附近,与白军三个多旅突然遭遇,恶战到天亮,全师冲过封锁线,顺利向通山大冶方向转移。不料,后面一群三百来人的勤杂人员被敌人阻断去路,被迫向南折回,一直退到平江桃花洞。

这群勤杂人员,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有枪的不过十分之一,打了一夜仗,少得可怜的子弹早打光了,除了后撤隐蔽,再无其他办法。

敌人紧追不放,队伍被打散了,大家各自成组,从各个方向钻入眼前的连绵群山。

桃花洞地处平江长寿街西北约二十里,山区长二十里,宽二十里,山高林密,古木参天,人迹罕至。这里本来有许多山村,但在敌人残酷的剿杀下,桃花洞中心地区再无一户人家,只有在山区边缘,才有寥寥几户独立人家。

在退入桃花洞的人流中,有一个小号兵叫郭可仪,当时才十五岁,平江人,家中六个哥哥姐姐都参加了红军。他是和其他三个小号兵一起往后面跑的。这些小兵人称“小鬼号兵”,说起来都还是些孩子,里面还数郭可仪年龄最大。

他们先沿大路跑,再岔上一条小路,沿着山岗爬上树林,四人觉得到了树林差不多是安全了,看天色也不早了,这才坐下来休息。

从昨天夜里到现在,他们跑了一天多了,又累又饿。一个叫小吴的号兵解下从军区司号排弄来的牛肉,放在小盆里用清水煮熟。牛肉没有盐,但饥肠辘辘的四个人吃得津津有味。吃完牛肉,他们又煮了点粥吃,总算把饥饿感压下去了。

这大概是在这座深林里正在到来的十一天中,他们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勉强吃饱饭吃熟食的时候。只是这四个孩子这时对此毫无感觉。

夜幕已层层裹紧山林。四人吃过饭,就准备睡了。七月天,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随时随地睡觉。

山下边的路上忽然传来人声。小吴抬头一看,轻声叫了一下。大家都往山下看,影影绰绰一大堆的人影,全是敌人。四个人立刻带着小号和一支没有子弹的小马枪,摸黑向山林深处转移,直到再也听不见任何动静才停下来。

他们不知道的是,跟过来的敌人已把他们紧紧包围住了。这些敌人和原来驻在这里的敌人一起,用鹿砦、竹片钉、铁丝网、竹篱笆串联壕沟、土围子、碉堡,将整个桃花洞里外几层团团围起来了。

敌人觉得他们插翅难逃了,然后开进包围圈放心大胆地来捉鱼了。

第二天,四个小号兵惊讶发现,山林周围情况格外紧张,四周的大小道路都出现了敌人。他们不能自由走动了,不能生火,带着的一点米只能生嚼着吃。

敌情固然紧张,但饥饿更是迫在眉睫的问题。米很少,生吃更无法解饿,他们必须得找点什么来填填肚子。七月是一个好时节,山上有各种吃食。他们分头出动,没费多大功夫就找到了食物,其中有很多果子,野葡萄、野杨桃、饭囊子等等,美味可口。这一天过得并不算难,除找食物费了点时期,其他都很平淡。

紧张的第三天来了。

这一天,山里到处都是敌人,不是搜索队就是巡逻队。他们占据了山的制高点、岔路口和山谷平原地,还在这些地方筑起了机枪巢和小碉堡。

从这天起,大小道路上敌人往来不断,那里出现一点炊烟,发出一点响动,他们就会像恶狗一样扑过来,或是抬起机枪疯狂地扫射好一阵。

白天满森林里都是这些家伙的嚎叫声。他们荷着枪,提着马刀,排成一线横队,在树林里来回搜索,边走边喊:“出来吧!不杀你们!”“出来吧!给你钱让你们回家!”这山叫,那山也在叫,一直到夕阳西下才收住喉咙撤回去。

晚上,敌人在四周的大路上烧起了许多火堆。对于山林中的红军战士来说,那不是照明,是敌人制造的另一种包围圈,要用火光把他们堵死在黑暗里。敌人在火光下,或招摇,或诡秘地活动着。

这一天整个白天没法移动,吃不到一点东西,只能在天黑敌人走了以后出去寻找食物。摸黑找食是困难的,四人好容易找了点枣子、牛奶子吃了。但运气还过得去,去沟里喝水的时候,发现了许多俗名叫“酸桶管”的一种植物,四人吃了个饱,吃不完的也全带回去了。

敌人的严密搜查让他们不敢放松警惕。喝完水回去后,他们意识到一个重要问题。这地方白天并没有搜查完,明天敌人很可能会继续搜查,再呆在这里就危险了。他们借着夜色的掩护,瞅准空隙,溜过火堆照耀的大路,转移到敌人已经搜查过的大树林。

在大树林,他们遇到四十七团的两个勤务兵,他们已经两天没吃饭了,就吃点扁担藤叶子。

第四天,天才微微亮,敌人就出来搜山了。

敌人果然沿着昨天搜过的地方继续往前搜,然而另一个惊心的情况出现了,在他们左后方居然出现了一队敌人,在这个已经搜过的地方再次搜索,并且直逼他们而来。

敌人离他们越来越近,距离不过五六十米。郭可仪和伙伴趴在地上,心情格外的紧张。

有声音在喊:“看到了,在那里。你还往哪里爬?”

另一个声音也在叫:“这里也有一个!”

他们被发现了?还是藏在另一处的那两个勤务兵暴露了?郭可仪心脏狂跳。可是几分钟过去,什么也没发生,敌人没过来,也没听到有同志被抓捕的响动。

这帮狡猾的家伙,在跟他们玩唬人的花招,想把他们吓出来。花招失败,他们也就悻悻地走开了。

类似的事情在后面的日子里反复出现。敌人天天来搜山,搜过了又搜,搜不到就咋呼,几乎把桃花洞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搜了个遍。他们就和敌人捉迷藏。敌人搜到东,他们躲到西,敌人跑到南,他们退到北。

敌人高频度的搜索让他们寻找食物充满危险,所以大部分时间只能潜伏不动,一旦敌人走远,才急忙出来找上一会。前几天他们还有所选择,现在只要是能吃的,一旦找到就会被塞入口中,他们的食谱因此大大拓展,野芹、野蒜、山韭、椿树叶、苦菜、田菜、杓子菜......这不是养生,他们才十几岁,还用不上这种修炼身体的好方法。

他们是在生吃。找到什么就快速塞入口中,快嚼几下即吞入肚中。这不是吃饭,是在以原始的方式如动物一样进食。

野菜种类多但量少,裹腹是不可能的,那就多喝水。在水量供应上,桃花洞是没问题的。问题是,水塞饱了肚子,四肢却天天迟钝且无力起来。还有个暗藏的问题,生吃不洁的食物,饮用生冷的山水,人是会病的。对于前者,他们感受越来越强烈,对于后者他们没想过。要濒临绝境的人去考虑卫生问题?有这个想法的人就是哪里出了问题。

第五天,他们犯了一个要命的失误。

天黑,四人去南山沟找食物,刚翻过岭就被发现了。敌人朝他们打枪,然后就扑过来了。郭可仪抱着头骨碌滚下岭,等爬起来时,却发现小吴三人不见了。他落单了,成了一只失群的孤雁。

没有了同伴,郭可仪陷入了惶惑,每踩出一步都有掉入陷阱的可能。

第六天充满了惊险,他差点就落入了敌人手中。

这天下午,小路上来了一队敌人,在那里吵吵闹闹个没完,后来终于稀里哗啦开走了,山林里总算平静了。郭可仪舒了口气,爬起来准备出去找点吃的,可一探头就发现了小路边的丛林里趴着一排戴帽子的脑袋,惊得他急忙缩了回去。好险!差一点就暴露了。

可更大的惊魂还在后面。

夜幕笼罩了树林,人已饿得发慌。他听不出周围有什么异响,决定出去找点吃的。出于谨慎,他是一路爬行的。爬了没几步,忽然听到前面山头上有个人在轻声喊他:“同志,到这里来啊,这里有点吃的。”

郭可仪一阵惊喜,加快爬行速度。马上就要爬过那条小路了,他忽然看到前面一块石头后有一支枪在对着自己。他上当了!但反应是迅捷的,他马上缩到一棵大树背后,翻身就往坡下滚。他听到身后连响了好几枪,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二天黎明他苏醒过来。天色微明,山上大雾弥漫。

他发现前面有一团青蓝色,不知道是物体还是人。他有些紧张,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团蓝色。过了一会,那团着的物体动了,是人。他有点放心了,那不可能是敌人,敌人不会露宿在山里。自己的同志?也不像,同志们很少这样颜色的衣服。

那个人坐起来了,原来是女人。年龄不大,但比他要大点。她上身穿件蓝褂子,下身穿条青裤子,脸色很疲倦。

郭可仪鼓了两下掌,这是同志们间一种联络信号。她听到了声音,有些惊惧地转过来,待看到郭可仪后神色安定下来。她应该肯定眼前这个大男孩就是个小红军了。

“你是哪部分的?”她问。

“十六师的。”

她朝郭可仪挨过来,又问:“怕吗?”

郭可仪摇摇头。她告诉他,自己是永生县地方政府的女干部,敌人“围剿”,就躲进桃花洞了。又说,这里自己很熟,不要担心,她会想办法把他送回部队的。

女同志的话让郭可仪渐渐安心下来,他真有一种找到自己大姐的感觉。

从这天起,郭可仪就跟着这位大姐忽东忽西地移动,敌人还在满山奔窜,却似乎再也不曾对他构成威胁。

大姐常在他睡觉的时候外出找食物,找到了也总要他先吃,自己吃得很少。有一回她摘来一衣兜“牛奶子”和“饭囊子”。她让郭可仪吃香甜的“牛奶子”,自己则吃又小又酸的“饭囊子”。

大姐怕他推辞,说:“多吃点!吃饱了将来可以继续闹革命打敌人!”

郭可仪鼻子一酸,“嗯”了一声,说道:“大姐,我一定要活下去。”话刚出口,眼泪簌簌滚落下来。

已是进入桃花洞的第八天。

这天下午,黑云遮天蔽日。郭可仪身体明显有些问题了,脚步沉重,走路却又有些打飘。他不想老让大姐一个人去找吃的,他也得去做点什么。

附近已找不到什么吃的了,野果看不到,野菜也吃得差不多了。要找到像样点的东西,就得去敌人附近。郭可仪下了很大的决心。为了让自己有力气走路,他吃了不少扁担藤叶子,又把泉水灌了个饱,就出发了。

他沿着大路方向走了一段,翻过一个山岗,就看到一个山洼,山洼里有几间残破的茅屋,屋后有一丛矮树,看上去很像果树。他慢慢走近一看,是桃树。树上没有大桃子,但隐约可见一些小桃和病桃。

郭可仪为这个发现高兴万分,心里砰砰直跳。敌人就在附近,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轻手轻脚爬上树。摘下的桃子扔在地上,他脱下裤子和上衣把桃子包起来,连扛带抱地跑了回来。敌人察觉到了动静,在后面打了一阵枪。

第九天。

郭可仪病了,一抬头眼前就冒火花,那其实不算抬头,只是略微上挺了一下。他抬不起头,脑袋像坨大石头,很重,四肢酸软,说话没力气,呼吸都嫌费力。饿得慌了,他就闭眼抓个桃子啃几下,啃着啃着就昏睡过去。

有时候他会被大姐推醒,喝几口水,继续入睡。

这几天森林都比较安静。敌人好像还在搜山,但郭可仪很少看到他们,倒是会听到他们的嚎叫声:“快出来吧!”“不出来就饿死你们!”.......喊了这么多天,他们也喊累了,听到的次数比以前少多了。

同志们也没什么动静。他想,这个时候能走动的人不多了吧。

风一天到晚呼呼地吹着,树枝应和着沙沙地响。它们大概是森林中最有力气的了。

这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雨,衣服淋湿了,郭可仪瑟缩着过了一宿。这个晚上他感觉比冬天还要冷。

第十天。

这天是个大晴天。他躺在石板上晒太阳。太阳很大,水汽从他的身上袅袅上升,没多久衣服就晒干了。雨后的天色美丽动人,山林青翠,天空湛蓝,悠悠的白云像开在天上的花朵。

郭可仪看了一会,心里很是酸涩。他生病两天了,坐起来都困难。他忽然想到自己那几个参加红军的哥哥姐姐,他们怎么样了,自己还能见到他们吗?这样胡思乱想了一会,他又沉沉睡着了。

再醒过来时,他发现耳朵里都是泪水,头发也被泪水打湿了,头下面的石板湿了一大块。他睡着的时候哭了,而他一点也不知道。

大姐身体也不行了,走路直摇晃。

第十一天。

他醒来时,太阳升得很高了,四周安静得有点异常。他忽然想起来,从昨天开始就没听到瘆人的嚎叫声了。他把耳朵贴着石板,仔细听了听,还是没听到一点声音。一个想法忽然在他脑海中冒了出来,这让他激动不已。

他拼着气力站了起来,试着迈了两步,可尚未站稳,就又跌倒了。他再次挣扎着站起来。

大姐在一边有气无力地问:“你想做什么?”

他说:“敌人......怕是.....走了。”

大姐愣了一下,听了听,眼睛放出光来。

两个精疲力竭的人要向山外走了。他们走不动就爬,爬不动就滚,滚不动就蹬,三四个小时的努力后,他们上了大路,路边一座山岗上一家茅屋在冒着炊烟。

两人爬到了那户人家的门前。那里住着一对老年夫妇和两个小孩。

这对善良的老人告诉他们,敌人已撤走两天了。

大姐用脸盆和大爷换了几把黄豆和咸菜。十一天来,这是郭可仪吃到的第二餐热食,只是一时间他反倒吃起来有些困难。

下午,他们在村口小村里,找到县委书记江渭清,吃了顿热乎乎的稀饭。到这时,郭可仪渐渐缓过劲了,病似乎消退不少,人精神了许多。

他活过来了。

不只是他,更多宁死不屈的红军战士也活过来了。此后好几天,桃花洞的大小山路上,都有爬着回来的红军战士。小吴他们三个,两个人回来了,另一个永远留在了桃花洞。

三百多人的队伍,回来了二百多人。这群经历了生死考验的战士,他们成了湘鄂赣苏区新组建的独立营的骨干。上级派来黄嘉高同志担任营长。郭可仪上交了铜号,扛枪当上了一名冲锋陷阵的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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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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