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帝晚年派人办理太子巫蛊案，江充：兹事体大，宜多加人手

历朝皇储之争：戾太子刘据

汉武帝晚年，发生了一起震惊朝野的事件。太子刘据，在巫蛊案中无法自证清白，万分危急的时刻，听从了师傅的馊主意，矫诏斩杀了案件主办人江充，起兵造反。

刘据一向温和仁爱、谨慎自持，武帝对这位大汉帝国的未来继承人也大为赞赏，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父子兵戎相见呢？

01 宠爱

武帝即位，阿娇被立为皇后。不过，阿娇没有生下一男半女，又自恃宠爱，胡作非为。元光五年（前130年）七月，阿娇因和女巫师楚服祠祭压胜，被收回皇后玺绶。

元朔元年（前128年）十二月，皇子刘据诞生，其生母为卫夫人。卫夫人的弟弟，即大破匈奴、屡立战功的大将军卫青。

武帝二十九岁方得皇子，非常高兴，于是，将卫夫人立为皇后。元狩元年（前122年）四月，年仅七岁的刘据被立为太子。

在刘据的成长过程中，武帝妙选饱学之士，教授刘据《公羊春秋》、《毂梁》等儒家学说。刘据及冠就宫，武帝又为他筑造了博望苑，由他根据自己的兴趣爱好，交接宾客。

02 小人

可惜，好景不长。岁月静好因小人的到来而打破。

此公原名江齐，字次倩，赵国邯郸人，担任水衡都尉。其妹妹因为善于鼓瑟歌舞，嫁给赵太子刘丹为妻。江齐因此被赵敬肃王刘彭祖礼遇，贵为上宾。

后来，刘丹怀疑大舅哥将自己的阴私之事向赵王告发，便派人抓捕江齐。江齐闻风而逃，被抓住的只有他的父亲和兄长，审理完即斩首弃市。

江齐改名江充，一路向西。逃到长安后，向武帝控告刘丹淫乱不堪，败坏人伦，以及结交郡国里豪横狡猾的人士，狼狈为奸，官吏都不能禁止。

武帝览奏大怒，派兵围住赵王宫殿，收捕刘丹，下狱论死。江充因此事得到武帝的召见，在议论当朝政事时多中武帝的心意，武帝大为高兴，于是宠任江充。

03 钓誉

亡命徒成了直指绣衣使者，江充受命督察逾越制度、奢侈不法的贵戚近臣。其的做法是，僭越违禁的人，不管权力多大，身份多么显赫，一旦发现，马上检举弹劾，财产充公，犯人戴罪北军，从征匈奴。

犯法的贵戚子弟很多，愿意出钱赎罪，国库因此入账数千万。打击匈奴是武帝一朝的国策，耗费无数。江充此举无疑对解决财源有重大帮助，很对武帝的胃口。

所以，武帝认为，江充此人忠心正直，奉法不阿。不过，让江充名声大噪、更得武帝信任的是，他抓了两个“典型”。

一个是对武帝登基有着重大贡献的馆陶长公主刘嫖。刘嫖按辈分是武帝的姑母，有次走在皇帝御用的驰道上，被江充撞见，止住喝问。刘嫖因说有太后诏而避免。江充厉声说：“公主可以走，随从车骑不行”。于是，举劾之，将车骑没收入库。

另一个乃本朝太子刘据。刘据的家使也是在驰道上行走，被江充逮住。刘据派人去道歉求情，说：“不是爱惜这些车马，只是不想让皇上知道，说我向来不好好管教属下。还希望江君能高抬贵手，宽恕一下。”

江充不予理睬，向武帝报告此事。武帝欣赏江充的工作，称赞道：“这才是人臣该有的样子！”。至此，武帝更加信用江充，史称“威震京师”。

04 嫌隙

江充的得势，开启了太子的梦魇。但首先向刘据发起挑战的，另有其人。

随着武帝其余四子相继诞生，卫皇后和太子的宠爱慢慢衰退。为此母子俩心不自安。武帝察觉后，对卫青说：“本朝万事草创，四方蛮夷侵陵中国，我如果不变更制度（指改变汉初无为而治的国策），后世就无从师法；不出兵征讨，天下就不会安全。为此不得不劳民伤财。如果后世的君主像我一样治国，是重蹈秦朝灭亡的覆辙。太子敦重好静，必能安定天下，要寻找守文的君主，没有比太子更加适合的了。听说皇后和太子常常心不自安，有这样的道理吗？你可以将这番意思告诉他们！”

武帝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每每外出游幸，常将后事嘱咐太子，后宫的事则交皇后处理。刘据裁决的大事，武帝回朝后，没有什么异议，有时候甚至不管不问。

05 外家

武帝以法御下，喜欢任用深文刻薄的酷吏。而刘据宽厚仁德，经他手裁决的案件，很多都是撤掉原来的结论，平反昭雪。如此一来，刘据虽然得到百姓的欢心，却得罪了这些主事的大臣、酷吏。

此类邪臣纷纷诋毁刘据，而这种攻击随着太子外家的失势而更加变本加厉。

太子外家，一则舅舅卫青。卫青一生七击匈奴，斩敌五万余级，收复河南，设置朔方郡。积功至大司马大将军。其裨将和校尉被封为侯的有九人，被拔擢为将领的十五人。

但不久即被后起之秀霍去病所取代。卫青失宠后，门生故吏多去追随大司马骠骑将军霍去病，唯独任安例外。元封五年（前106年），卫青逝世。

一则是时任丞相的姨父公孙贺，其夫人卫君孺，即卫皇后的姐姐。公孙贺的儿子公孙敬声骄奢坏法，挪用了北军钱财一千九百万，事发后被捕下狱。

公孙贺为了救儿子，请求自己抓捕朝廷钦犯阳陵大侠朱安世，来为公孙敬声将功赎罪。武帝同意后，公孙贺抓来朱安世。

不料朱安世反咬一口，检举公孙敬声和阳石公主私通，又在驰道中埋下人偶，诅咒皇帝，言语极其恶毒。

征和（前91前）二年，公孙贺被捕入狱。案验属实后，族诛。卫青儿子长平侯卫伉亦受此牵连被杀。

06 谗言

担任军中要职的卫青以及统理朝政的公孙贺，相继谢世，邪臣小人更加肆无忌惮地攻击太子，连宫里的太监也在野心家的授意下，蠢蠢欲动。

有次，刘据省视卫皇后，良久才出来。黄门苏文向武帝报告：“太子和宫人戏耍”。武帝为考验太子，将太子的宫人增加到满额两百人。刘据知道后，极其痛恨苏文。

不仅如此，苏文和小黄门常融、王弼等经常暗中伺察刘据的过失，添油加醋地向武帝打小报告。卫皇后知道后，咬牙切齿，想让太子诛灭苏文等人。不过，太子说：“只要没做错，就不怕苏文等人。皇上聪明，不信邪佞，这些事不足以担忧。”

武帝曾经身体抱恙，让常融把太子招来。常融传命后归来对武帝说：“太子面有喜色”，武帝听完，默默无语。等到刘据来了，武帝仔细端详其面孔，发现有涕泣的痕迹，而刘据尚且强颜欢笑。武帝觉得奇怪，追问之下，才晓得实情，于是将常融杀掉。

07 敏感

武帝一生颇信鬼神，对稍有应验的“预言家”大加赏赐，封官许爵。因此，很多方士、巫师都云集京师，妖言惑众，欲因此而取富贵。

公孙贺死后，巫蛊之狱并未平息，反而愈演愈烈。女巫师更是往来于皇宫之中，教嫔妃渡难解厄。争风吃醋的妃子，都想独受皇帝宠爱，打击“情敌”，于是相互揭发栽赃，以为对方在住处埋人偶诅咒皇帝。后宫乱的鸡飞狗跳。

武帝怒不可遏，所杀的后宫以及牵连到的大臣共几百人。虽然如此，武帝仍疑心重重。曾在白天睡觉，梦到几千个木人持仗追杀自己，惊醒后，吓了一身冷汗，从此落下病根。

巫蛊之祸除了武帝信仰外，还和武帝的身份有关。武帝贵为天子，处在帝国权力的顶端，对吏民有生杀予夺的不可置疑的大权。但与之相伴随的是与生俱来的不安全感，经常怀疑和担心周围人觊觎自己的位置、谋害自己的性命。

这种不安全感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磨殆尽，反倒在岁月的洗礼中变得更加敏感脆弱，尤其以晚年为甚。一旦风吹草动，无不草木皆兵。在这种心理的支配下，自然宁可错杀一千，勿使一人漏网。

08 奸谋

在最高权力周围打转的江充，对此洞若观火。加上武帝年事已高，一旦驾崩，那么自己很可能被得罪过的太子所害。于是，一个大胆的奸谋悄悄在江充心里产生。

武帝生病后，江充向武帝进言，说龙体不安的源头在于巫蛊。武帝信以为真，令江充为使者，治理巫蛊狱。江充办案，无中生有，栽赃陷害；又严刑拷打，烧、钳、灼、烙，无所不用其极。不堪其苦的“嫌疑人”于是互相诬告。前后牵连涉案被杀的官员、民众有几万人。

武帝疑心重，杀心也重，加上涉案中的吏民不管有没有巫蛊的事实，都不敢上书陈述冤情。这使得江充更加得意。为了将祸水引向太子，江充让胡人巫师檀何跟武帝说：“宫中有蛊气，不除掉的话，恐龙体不能痊愈。”

于是，武帝给江充更大的授权，令他在皇宫里挖地求蛊；又加派按道侯韩说、御史章赣和黄门苏文协助江充。为了顺利办理案件，江充先是挪开皇帝的御座，在底下挖了大洞。次第挖到太子和皇后的寝宫，沟壑纵横，面目全非，连床都没有安置的地方。

很快，江充声称，在太子宫中挖到的木人很多，且还有帛书为证，上面写着大逆不道的话；必将此事上奏天子。

09 自救

刘据听闻后，心底涌起了一股深不见底的恐惧和不安，急忙向师傅问策。太子少傅石德是个胆小鬼，担心因为师徒关系这一层而受到诛杀，于是出了一个馊主意。

石德认为，前丞相父子、两公主及卫氏都因巫蛊被杀，现在巫师和天使在宫里挖到了“罪证”，不管是巫师放置的，还是本来就存在的，我们都无法自证清白。不如用符节先收捕江充等人，关在牢狱里，追究掌握他们的奸邪诈谋。而且皇上在甘泉生了病，皇后和家吏的请安问候都得不到回复；皇上是死是活不可知，而奸臣逼迫如此，殿下您不得不考虑秦朝扶苏的事迹啊。

此时，刘据脑子还算清晰，回答道：“我为人子，哪能擅自诛杀天使！不如回去向皇上道歉谢罪，没事便是万幸。”可是，江充胆大包天，不放刘据前往甘泉。

刘据急如热锅之蚂蚁，迫不得已采纳了石德的主意。征和（前91年）二年七月，刘据开始行动。先是让宾客诈称天使，收捕江充等人。韩说怀疑该天使有诈，不肯受诏，该天使随即格杀韩说。抓到江充后，刘据破口大骂：“你这该死的赵国奴隶，之前变乱害死赵王父子还不满足，现在又来乱我们父子！”，骂完之后斩首。胡人巫师檀何也被绑在上林苑中，处以烤刑。

10 起兵

然后，刘据遣舍人无且夜入未央宫殿长秋门，联系卫皇后。以皇后名义调动中厩车载射士，去武库搬取兵器，又征调长乐宫卫戍部队。长安城中纷纷扰扰，都在传言太子造反。

武帝惊闻大变，从甘泉赶到长安西边的建章宫驻扎，调兵遣将，令丞相刘曲氂节制，前往镇压。而刘据这边，由于舆论不予支持，因此招兵买马甚为困难。无奈之下，只能驱赶长安四市的市民总共几万人前去应战。

队伍行军到长乐宫西侧时，遭遇丞相所统帅的兵马。双方大战五日，死伤数万人。太子刘据兵败，急奔覆盎城门，守将田仁以为太子父子之亲，不愿过于逼迫，刘据因此得以逃到太湖，躲了起来。

乱兵平定后，武帝收回卫皇后的玺绶，卫夫人自杀。那些跟随或者被胁迫造反的人，或族诛，或发配到敦煌郡。由于太子逃亡在外，长安城各城门也开始屯置重兵，防范甚严。

11 醒悟

事后，武帝怒犹不解，群臣恐惧，不知说什么好。只有壶关三老令狐茂上书为太子鸣冤，武帝看到该书后，有所醒悟，但没有公开的赦免太子。

刘据一路亡命天涯，跑到太湖边，藏匿在泉鸠里一个贫穷的家庭里。其主人公通过卖鞋养赡刘据。后来，刘据有故友也在太湖旁边，家境富足，刘据派人去联络。途中被发觉。

同年八月，官军前来围捕。刘据自忖已无法脱困，于是跑进室中，关上房门，上吊身亡。该主人公也为刘据格斗至死。两皇孙也在此次行动中一并遇害。

征和（前90）三年九月，那些互相诬告深陷巫蛊案中的吏民，在审理中被发现没有事实的居多。武帝也颇知道太子当初只是害怕惶恐而已，并无其他枝节，加上田千秋上书为太子讼冤，至此，武帝方才大悟。

于是，族灭江充家；小黄门苏文在横桥上，处于火刑；那些在泉鸠里加兵刃于太子身上的士卒，族诛。

老年丧子，向为人伦至惨之大事，何况，死的还是帝国的储副。武帝怜惜刘据的无辜，为此起造了一所思子宫，又在太湖边建了一座归来望思之台。

天下闻之，无不悲痛叹息。

可是，向称“聪明能断、善用人”的一代雄主，武帝至死也没有公开的赦免太子的罪过，没有公开的为刘据正名，哪怕是死后哀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