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小镇-遥远的田师付(之三):隐,生活像羔羊一样的沉默

原创 付明君 来源:印象本溪。


遥远的田师付(之三)隐

那些久远的时光被岁月的尘埃覆盖,往事已矣,还有谁愿意去回忆那咯血般的痛楚,还有谁会想起在小镇上那一段悲迓的时光?我的田师付小镇,落寞取代了煤,萧索,延续了它新的时代。可,今天午夜梦回,我依稀记得有人站在梦境的甬道深处如诉如泣,激越,哀婉,百转千回,痛入骨髓苦楚,犹如梦一样环绕你不眠的夜晚。我认出她来,楚剧的青衣女子一般,当她跟我一谈起过去,她的笑容碎裂般地消失,迅不可捉,语中带泪,留存在我的记忆里。我听着,感知着,这位饱经风霜的姐姐过往的时光与心情,让我有莫名的冲动,想把逝去的过往加进去一点儿光,想挽回其遗憾,拯救其沮丧,我想在一个特定的时光里,植入欢喜与甜蜜的芳香。可是,我知道,无论是什么,只要是想,它都不可能是最初的那一个了。所以,我还是保有主人公原来的样子吧。


为了更便于记述和阅读和理解,我把第三人称的“她”改成第一人称“我”,这里或许也有你吧。


一、一切都从我被父母遗弃开始。


在那围绕着家乡流淌的太子河,那山川和幽谷包围着小镇,是不是因了这流动的溪水,该多了温润明亮的气质呢?然而,在我的生活中,它却多了些喧嚣的戾气。它本该不属于我,至今六十多年了,却真正的被我所吞噬着。


我三个月时,父母就离异了,我判给了父亲抚养,父亲又娶了一个女人,就把我送给别人家。当时养母没有孩子,之前生养了三个孩子都去世了。养母要了我,意在给养母添补无儿女的不足。然我的到来,对养母来说,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因为我到养母家里,不到一年,养母就生养了一个儿子(而后,母亲又生养了三个儿子),而我又体弱多病,总是不停地流鼻血,面色蜡黄,瘦得皮包骨,这无疑给养母带来了负担,养母于是用棉被捂住我,怕我乱动,便用腿夹住裹着被的我,想让我悄无声息地死去。没想到我命大,第二天,早起,不但没憋死我,反而呼吸匀称。既然活着,那就养着吧。养母后来多次对我说:“没有我,你早就没命了,你要懂事儿,要知道感恩”。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生下来的,但我知道应该怎样活下去——那就是要懂事儿,乖巧儿,感恩!为了感恩,还上小学的我,就学会了煮饭,担水,洗衣服,劈柴,捡煤,哄弟弟们......


那天,又一场雪很快就要落下。我举着的手臂迟缓而滞重,斧深陷在那木柴中间,越来越慢,那斧也似有千斤重。这是一年的岁末,刚刚下完了一场大雪,地上是鞋印交错的泥泞,四处是发黑的雪堆。寂静的小院,跟我一样,睁着眼睛敛声默默地注视着我这劈柴的小女子。我瘦小的身体蜷在一起,就一小堆,近乎纸质般,很轻很轻,我很清楚我该怎么做。虽然,那身影嵌在煤矿的记忆里,是那样苍凉,嵌在我心里,生疼生疼的。


一个叔叔突然推开院门发现了我,随后对劈柴的我说,红,大过年的,你劈什么柴啊。然后养母笑着迎向这个男人,别惯着她,她不干谁干,我不能白白养活儿她啊!


红,这是我灵魂的名字,然它不属于我的皮囊。这劈柴的活儿,按说都是男人们的活儿,男人嘛,总比女人有力气,况且女孩子。听到有人叫我,我忽然求救般仰脸看着男人,想让他帮忙,那男人却把目光投给了养母。养母转过头,对我说“快点儿干,别卖呆儿,干完去挑水去”。养母的一句话,我赶紧把散淡的目光收了回来。


挑水,这是田师付矿区的人们特殊的一种饮水方式。那时,每家没有自来水,但有一公用的一口民用自来水井,这自来水不是时时有水,而是由自来水公司每天中午和晚上定时放水。每到放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拎着水桶前来接水,那高低粗细不同的水桶错落有致地排着很长的队,前面的桶被接满了,水龙头都不用关闭,后面的水桶马上就接替上。男人和女人,一边排着队,一边说笑。长长的扁担两头挂着大大的水桶,可是扁担链子太长,我还是小学生,个头矮,水桶拖地了,我就把扁担链子缠挽在扁担上,担不动满桶水,就担半桶,就这样一趟又一趟,直到把两个大口的缸蓄满,还要多担些留着洗衣服。经常是,供水已经结束了,我还没担完水。“你就贪玩儿,白吃饱,养你有什么用”,遇到这种情况,免不了养母这样一顿训斥。


我,十分明白自己的处境与角色,虽不说话,可是听话,人指哪打哪。倒便盆、砸煤块儿,生火,攉煤……闲了的时候就会到矿区的那矸石山上捡煤等。所以,邻里们有时会觉得,这讨来的孩子,简直就像老王家的得力帮手呢!



二、我不是母亲的宠儿,母亲是谁的宠儿呢?


每每闲暇时间,总有来历不明的叔叔们会不定时地来到养母家。然后,养母会招呼我做饭炒菜给他们吃。饭桌上我注视过这样一群人,他们把煤矿的煤屑中的硫磺味都带来了,酸腐、燥热、坚硬、粗暴……我熟悉这样的味道。每个人都极尽兴奋,说着大时代气候,也说着小家庭渴求,黄段子一段接着一段,笑声一波又一波。当年青涩的少年都变成了糙硬的汉子,那一张张脸,被煤屑和酒精打磨得泛着黑黝黝的光。不知,他们意识到没有在多少年的打拼后,生活又回到了原点。然而,他们仿佛过着天底下最舒服的日子,带着痞劲,光着膀子、喝着大碗的劣质酒、大声喧哗着。养母呢,从不做饭,早起,洗完脸,然后对镜梳妆,用碳棍修了眉,用彩红的纸润湿敷了唇,脸上涂了厚厚的脂粉。


怎么说呢,在旧日的矿区,养母的美,是特别的。矿区的女子,再怎么,也会多少带有一些俗气,她们的肤质过于粗糙,她们的头发过于漆黑,尤其是,她们的神情,举止,她们的穿衣打扮,让人一眼看了就能猜到他们来自郊野,俊俏还是俊俏的。可是,你相信吗,我的养母不同,她的皮肤很白,常有的圆润,性感、妖娆得多,一律地,那跋扈的气质,向上挑的眼角,仿市里人口音,夸张、发嗲,分明彰显出的是一朝得志的一张脸,这令养母显得格外的洋气。

眼前的她,就住在这混乱的市井小矿里,这小矿的繁靡之地,她的周遭,是矿区密集的低档逼仄住宅区,肮脏而恶劣。她唇嘬着,仿佛随时都准备冒出一两句不厚道的话来。描了两道细细的拱眉,然而,它时常蹙着,让人觉得她对什么都不满意。特别是对养父,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一言不合就大骂一顿,唇一张一合,像爆炒豆子,这个相,一看就是块爆炭。而养父呢,则低眉顺眼,一副恭俭让之相,久了,养父也就由着她了。


叔叔们不来家里时,她早早就洗了脸,涂上厚厚的脂粉,穿戴整齐出去了。养父一拦,她就满嘴脏话:你妈的,你少管我,我不欠你的,没功夫伺侯你们。弟弟呢,在旁边一个劲儿哭,想跟她去。我便劝养母,不要走了。她却骂我,要你这个讨债的干什么,你不会哄哄吗?我不敢顶撞养母,却只是低眉把弟弟搂过来哄着,擦拭着泪。


我做好了饭,喊她吃饭,她拢身来,愠着脸,不眨眼地、定定地看着土豆片上的几块儿绿色的辣椒,就转身走了,不着一语,也没有表情,我还是走进不了她。


每天她逛够了回来,如果我要是没做好饭,或没收拾好屋子,就免不了挨她一顿打和骂。我曾想起那一连串可怕的话:猪脾气,就是个猪,没用的,你不该到这世上来的……你这倒霉蛋的……劈头的耳光,尖厉的哭声……她继续嚷,你哭死算了,哭死吧。这性格悍烈的女子,这样的话在我听来,怎么都让人感觉到的是浸透着辛酸的悲伤气息。


怎么说呢,矿工的家属们虽说住在煤矿,但是烧煤却是问题。他们上一个月的班,除了吃喝或许买不起一个月要烧的煤,于是他们想到了一个办法“偷”。家家户户都惯用偷煤的办法取暖,而我还怕让人抓住,就经常去到田师付一特大的矸石山上,那是矿工采煤时刨出的废渣。说是捡,还不如说去刨,去挖,去选。我经常从傍晚就出去,一直到下半夜才回,第二天还得起早做饭;我曾身上绑缚着弟弟,腾出两只手还得洗衣服;我曾一边掏炉灰,一边还不忘给养母铺被褥;我曾一边带弟弟,一边洗碗……


我承认我的养母是干净利落的人,我家的炕琴柜,每隔一段时间,她就用机油擦拭一遍,那柜子油光锃亮。一次,养母同别人走了半个月才回来,我每天就用水擦灰,半个月下来,柜子变得乌灰,没有光亮了,养母回来见了不由分说,就拿着“专用”的皮带抽我。我知道,无论我怎么做,都走不到她的心里。那天,外面下着大雨。家里又来了一个叔叔,带着邋遢,粗俗,叔叔要带我养母出去,五岁小弟弟要跟他们走,养母猛地一扯,举起他,他的脚悬空剧烈地踢着,迟疑了一下,她把弟弟硬塞给了我,她指着他鼻子骂,正要扬手一耳光,被我挡住,我把弟弟放下,可他立在原地,不肯挪步,依然是决堤地哭喊,大雨滂沱般的气势。面对这样哭号的孩子,养母还是走了。


左等右等,两天了,不见养母回来,天已经黑了,弟弟们哭闹找妈妈,我判断,养母一定去了那位叔叔家里,我带着弟弟们找了去。到了门口,大门紧闭。我敲门,没人给开,再敲,弟弟们一声声地喊着“妈妈,妈妈……”这家的老奶奶踉跄地挪着小脚把门打开了。”“奶奶,我妈妈在这儿吧?”我的问话,奶奶没作答。我坚信养母就在这里,于是硬闯了进去。


这家是三间房,东西屋中间隔着厨房。正门对着厨房,踏进门口,只见东屋的门死死关闭着,没有声音,奶奶随后进了西屋,我就在厨房炉火旁等,弟弟们继续喊着“妈妈”,东屋也不发声。我见他们家灶台上的饭锅里还有饭,我就给弟弟们每人都盛上一碗,弟弟们不知发生了什么,狼吞虎咽地吃着,他们还是不出来,我突然急中生智,拿起一个铁盆,然后又把炉台上的炉钩子举起,就敲了起来,“铛铛铛”的响声,把老奶震了出来,奶奶看不过去了,来到厨房,就隔着门,对着东屋喊:“儿呀,快把孩子妈妈放回家吧,我都七十多岁的人了,你还让我活不活了?你这是作孽呀”!


男人把门打开了,我一下子闯进了屋,男人面色略略地有些局促和尴尬。女人衣衫不整地从炕上下来,她蓬乱着头发,衬衫的扣子半开着,她伸直腿,慌乱地找地上的鞋子。那凌乱的衣服,微酸的腥气,像汗酸、精液的混合气味。种种迹象表明,这对男女刚刚结束了一次疯狂的交媾,在抛下待哺孩子,这两个人居然进行了一次疯狂的交媾。这野性的巅峰,最终让他们达到狂欢的极致,以至他们忘了自己还有待抚育的孩子。这对失控的男女,这样的事件,不幸的是孩子曾经目睹了。他们看到,他的母亲是这样的,那样的。

同时,我在一瞬间感受到,性,这结实的纽带,牢牢地拴住了这对男女,这疯狂的肉体之欢,荡涤着他们那太多的自私,无耻,而那个女人,正是我的养母。弟弟们哭嚷着一下扑到妈妈怀里。我们急匆匆往家走,养母一边走一边骂,没有我,你们能死啊,小妖精,倒大霉的,我是要错了你们。


坏了养母的好事儿,我就对养母解释,你把四个孩子扔给我这么久,让我怎么办?养母的气一下子撒到我的身上“我管你那些破事儿,臭卖逼的,臭养汉的,臭撩骚的,婊子养的……”一趟房十家,她就站在院子中央大声地喊着,骂着……我早已见怪不怪,这经常上演的一幕,我总是以眼泪表述,然而,从这次,我长大了,我知道泪水是无用的,所以,我就是忍着,她让我跪在地上,我跪下去,就是不哭,她骂到:“还长能耐了,小婊子……”骂一下,抽我一下。抽我一下,我就本能地躲着,但就是不哭,不哭!



三、养母,她一下子也成为我不信任的对象。

我开始梳理过往的蛛丝蚂迹,我把她的胭脂偷偷给丢了,把她的一排侧扣兜乳房的紧身小衣给藏起来了。


我越来越倾向于养母跟那些不明的叔叔有着说不清的事情,怀老大的时候,她和刘叔叔好,怀老二的时候,她和杨叔叔好,怀老三的时候,他同李叔叔好……我完全能记住他们的名字,我弟弟的亲父到底是谁……我不敢多想,这感觉折磨着我,我急需站出来阻碍这一切。母亲对那些叔叔所绽放的笑容,好像是从她心里自己绽放出来的一样,是那样充满着幸福,甜蜜,暧昧,跟那些叔叔说话,声音柔得像小猫一样,好像在呵护一件艺术品,某些细节被我放大。


我努力搜寻着,养母是否对父亲有过这样的笑脸,啊,好像没有。更有甚的是,养母竟把叔叔领回家中睡觉,叔叔在炕头,养父在炕梢,中间隔着妈妈。我想一次次地,一次次地在黑夜猛敲他们的房门,我要跟他们睡在一起。可,这当然是徒劳的。


还有更可恶的,养母做好的饭菜,总会偷偷藏在我家院中的一个水桶下扣着,不定时地就会有叔叔到指定的地点给拿走了。一想到养父下井累得直不起腰,吃不上一口好的饭菜,我就可怜养父,几次,见叔叔来拿菜,我就举起大棒子朝叔叔砸去。养母知道了又是一顿皮带抽我。到现在,过去几十年了,我的身上还有那皮带抽的印子,这印子抽打在我的身上,我的心里,永远不能抹去了。无论怎么打,我就是不掉一滴眼泪。养母继续骂着,小杂种的,小骚逼,没人要的,什么难听骂什么。我不在乎这些了,因为,我觉得养父太可怜了。


不是我养父对我养母不好。养母爱吃榛子,养父给她嗑瓤,一嗑就是半宿,养母一抓一小把,往嘴里塞,养父上班竟吃玉米面窝头,而单位发的保健面包,养父天天带回来给养母吃,养母呢,却偷偷给她的野汉子吃。还有一次,父亲当兵的弟弟来了,那个叔叔长得那叫一个帅。我做好了饭菜,端上炕桌,招呼着他们吃饭,可是养母却不让养父上桌,我看不下去了“嗷”的一声,就对养母喊,不让我爸吃,我就端走。我知道免不了,要惹得养母一顿骂或打,但我要替养父说话。果然,养母上来就是一耳光,顿时,我口鼻流血,那鲜红的血润红了我的脸,我的衣襟,可这阻止不了养母破口大骂:“还反了天啦,你算老几,你还给我当家了,倒大霉的,挨枪子的……”养父说了她一句,她马上反攻养父:“闭嘴,你这个窝囊废,没出息的……”可怜的父亲啊!


有一次,养父六天没吃饭了,胃里一点儿食物没有了,吐了一地的苦胆水,他是想绝食自尽。我害怕,不上学,天天看着养父。那天,养父睁开眼睛,无力地说:“红啊,你怎么不上学?”我跪在养父跟前,“你不吃饭,我都没有爸爸了,还上学有什么用啊!”说完这句话,我就忍不住哭了。养父眼里也蓄满了泪水:“孩子你起来,上学去吧,我这就吃饭。”后来,我端了一碗饭给养父,养父支撑着爬起来,我们俩抱头痛哭。


我突然害怕这个女人,她把我们家扰得凌乱不堪,她不是母亲,她不是妻子,她更不是女人……我无法对养母还有叔叔们怀有好意,我信不过他们,这让我太痛苦了。有时母亲搽着脂粉,穿着黑衣白裙出门,我会立刻警觉起来,我会扯着她的衣襟连珠炮般地发问,你要去哪儿,这么晚了?我要监视这个女人,为我自己,不,是替我的养父,不,是替这个家,虽然,总是事与愿违,还得到一顿谩骂和挨打,但,不能纵容她这种不知廉耻的,无节制行为。



四、养母逼我嫁给小胖,逃离魔窟


时间就这样慢慢过着,又飞快过着。好不容易熬到18岁,我上班了。月月开资就得给养母还债。


一次我腿骨折了,记得那是过年,医院病房的人都被家人接走了,就我一个人对着天花板发呆。后来,听到有脚步声从走廊传来,我马上喊出声“爸爸”,与其生活了近二十年,爸爸的脚步声,我怎么能不熟悉呢?它轻缓,但扎实,柔和,犹如爸爸这个人一样,总是给我温暖,温情。果不其然,养父来了,一进屋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塑料袋说:“我给你带了麻花和丸子,我怕凉放在怀里了,你趁热赶快吃了,你妈不知道呢。”我不知是高兴还是生气,伴着泪水吃了。那时候,我就盼着长大,好嫁人逃离这个魔窟。


把我嫁出去,这也是养母急切的事儿。但是,让我嫁的不是别人,竟是经常来我家的小胖。提起小胖,就想起那微妙的一幕。有一回,我记得,是个春天的夜晚,月亮在天边挂着,又圆又白,养母、小胖,静静地在我家院子里石台边坐着闲聊,我在他们间走来走去,收拾院子,夜风从矿区深处吹过来,夹杂着温凉的气息,不知名的小虫子鸣叫着。偶尔,养母问一句,小胖就低声答一句,养母又问一句,小胖又答了一句。小胖后来就拍了一下养母的屁股说,就你的屁股白。养母就又笑,伸出一根手指去刮他的鼻子。


还有一次,不知小胖说了什么,养母就抿嘴笑,小胖把嘴巴附在养母耳朵边上,威吓她说,你笑,让你笑,让你再笑。养母张着两只刚刚洗过水淋淋的手,只得拿胳膊肘一面抵挡着,一面嘴里笑骂道,看你个样儿,别贱了。小胖就按捺不住了,把养母逼着往东屋里走,一面还往养母的脸上吹气,说,我让你笑,让你笑,让你笑,再笑.......


流言是慢慢传开的。说是养母跟小胖。这怎么可能。矿里人都说,按辈分,养母当是娘辈,虽说没有血缘,可再怎么,人家那是小伙子啊——也有人说,那个“浪蛋”,她还管那些。有人就唱道,假作真时真亦假,人们就笑起来。


当时,我得知给我介绍的对象是小胖,我都愣了,他,怎么会是他,他是养母的啊,不,他该是谁的,我也不清楚。


那天,养母一反常态,平和地对我,极力赞叹小胖的好,什么能挣钱,有责任,有担当,会过日子,会疼人……最后补充一句,你要是能找到这么一个男人,那是你家烧高香了,是你家祖坟冒青烟了……姑娘大了不可留,留来留去成冤家,女人大了,早晚要嫁人的……


我说什么也不同意,他同养母的事儿,常常路途迢迢地传到矿区,传到街道,传到我们的耳朵里,纷扰着我们的心。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可取之处呢。养母说,人家就看中你了,你别不识抬举。我有了自己的主意,思维,判断,无论养母说什么,我也不同意。


这一天,收拾完碗筷,养母说,你不同意可以,我们俩儿一会儿给他送点儿菜去,顺便告诉他,这门亲事不妥当。我觉得这件事儿,终于有了解决的办法,就答应了。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阴森得有些吓人。到了小胖家,我刚进屋,养母就退了出去,把门反锁上了。我一下子慌了,胖子一脸猥琐的笑,突然冲过来抱住我,我转过头,用力拧门,门死死的,我又回过头,胖子说,你反抗没用的,你别害怕,你别动,我不会弄疼你的。说着就把我的两只手从背后拧了过去,然后迅速脱掉自己的外裤,露出那直挺挺的阳具,疯狂地扒我的内裤,把我按倒在了炕上……我想起年少时,在乡村曾被一个得了花痴病的男人追赶,他向我露出了他那可怕的生殖器,我拼命跑啊。这样的奔跑无数次出现在我少年的噩梦里,巨大的喘息,恐惧带来的内心的轰鸣,这影像大块大块地又一次出现在我脑海里。

……


“开门啊,来人啊!”没有回音。之后那个男人,那个野男人像拎小鸡一样,把我扔到炕上,臂力过人的男人,他狰狞、淫邪,被欲望拧歪的脸,然后又扇我的脸,就这样一对儿变态的脸,就这样在这个黑暗的夜里扭曲着,挣扎着……我喊,声嘶力竭地喊,“强奸啦!”“啪”的一声,又一个耳光扇来,我哭,惊天动地地哭,枕巾塞进了我哭号的嘴里……


那个流淌着疼痛鲜血的夜晚,那个让我由一个少女变成了一个女人的夜晚,没有感情、没有爱情,也没有亲情、友情,有的只是性侵、兽欲、狰狞。当他发泄完毕,放开我那一瞬,一声划破夜空的嘶喊惊动了邻居,邻居跑来了,砸开了门,我冲了出去,跑回家。


咚咚咚,咚咚咚,我猛砸门喊着:“妈妈开门,妈妈开门!!”可是家里的大门却紧锁着,无论我怎么喊,都没人给开。


我被一种力量驱使,披着头发,趿拉着鞋,一个人从阴森的埂边沿铁轨。奔跑……


没有别的办法,我这时想到了抚顺的生身父亲。为了赶上早上四点的火车,我在田师府车站蹲了一夜。我知道我的生父在抚顺住,虽然不知道在抚顺什么地方。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先逃离这个魔窟要紧。那时候坐火车可以不通过检票口,就能上车。检票的来了,我才感知到我没有钱补票。我向检票员说明了情况,检票员也检查到了我身上让胖子抓挠的伤痕,检票员和抚顺站台工作人员联系,给我送到了抚顺。可到抚顺下车了,却没有钱吃饭,我就上派出所儿了,派出所儿听我这么一说,然后就查户口,给我生父找到了。那时我才知道,我的生父结婚了,并有两个儿女,我的生母也结婚了,已生养了三个儿女。向父亲说明了情况,父亲也没有好的办法,给我送到了田师付的我姑姑家,我姑出于无奈说,我给你介绍个老实点儿的对象儿吧,免得挨打。


然而,田师付矿区,我被强暴的事儿却像风吹过一样,吹遍了街道、吹遍了矿区、吹遍了工厂,吹遍了街道。那时候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就是我和胖子,当然也少不了我的养母。我心里仿佛滚了一锅烧沸的油,煎熬得紧,仿佛成了天底下最最大逆不道的罪人。


在姑姑家住了没几日,一天,我的大弟弟却急三火四地找到了我说,姐,你快救救咱妈妈吧,咱妈妈现在在派出所了,都快要让民警打死了。还有那个胖子,他先进去的,给妈妈咬进去的。后来才知道,胖男人告诉妈妈“你女儿必须嫁给我,如果不嫁给我,我就把你告进去。”果然,胖男人没有食言。


我嘴角露出一丝苦笑,那是他们的报应,罪有应得。弟弟见我这么一说,一下子给我跪下说,姐姐,我求你了,你要不保咱妈,咱妈在里头,你说咱们姊妹几个怎么活啊,谁来管我们。无论我与养母之间有多少隔阂,有多少憾恨,但我还是忘不了她给了我成长的经历,我更看不下去我的弟弟们没有母亲。于是,我上派出所儿,我对人家说,别惩罚胖子了,是我自己愿意的,不是他逼我的。然后签了字,养母和胖子一并给放了。



五、走新新家庭,却要像羔羊一样的沉默,埋掉前夫


虽说,太多无法对抗的苦难,我也只能沉默。羔羊一样的沉默。然而,通过这场风波后,我再也不想回到那个让我痛苦的家里了。


姑姑通过别人,很快给我找到了一个对象,他在矿区井下工作。


没有恋爱的甜蜜,没有婚前的了解,也没有像样的婚礼,他家给了我五百元彩礼,买了一双板鞋,买了一件背心,我们闪电结婚了。


婆婆家房子是套间,分里外屋。婆婆和她的离婚的女儿们住里屋,我和丈夫住外屋。新婚之夜过完后,丈夫陡然发现我不是处女,后来又听说了我被胖子强暴的事儿,我在他们家就再也不当人看待了。可是,我还是怀孕了。


“你也不是大姑娘,一个臭娘们上我家骗钱来啦?”这是小姑子的话。


“你怀里的孩子,是不是别人的,瞒不住了,才让我弟弟兜着?”这是大姑姐的话。


有一次我顶撞回去,姐姐妹妹一顿打,又是拽头发,又是扇耳光的。而我的丈夫听了,看见了却什么也不说,不说姐姐,不说妹妹,也不说我。


每天下班吃完饭就睡觉,和我一句话也不说。也难怪他们说我骗他们,那时候,贞节,对一个女孩来说重于生命啊。


婆婆四十岁守寡,领着五个孩子过,当时也挺困难的,那五百块钱的彩礼钱是借来的,婚后就让我来还。我们每月五号开工资,晚上准时有邻居的老太太拄着拐杖儿,到我家催债,等我还给他们后,分文没有,吃什么,花什么啊!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放声悲哭。


很快,我的儿子诞生了,那孩子长着一张白家的脸,像极了他的父亲。我宝贝般地成天抱着不离手。我的脸,突然露出罕见的光彩,不,生了孩子的我整个人在发着光。生育,我不知道对我来说,是不是意味着重新开始了另一种生活?有一个人来到我的世界了,我不再孤单,我的身体掉下了一块肉,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我亲近的……我,能走了常人的路,过上了常人的生活,成为一个母亲,这多么叫人欢喜啊。


没过多久,又一个消息传来了,我丈夫转到红阳西马矿了,而我又怀孕了。这样,一来我可以离开小姑子和大姑姐,二来我终于可以和丈夫有自己想要的生活了。然而,事与愿违。我丈夫去了西马矿,却把我留在了田师付。没了丈夫在身边,丈夫的家人更是欺负我了,婆婆经常骂“一个好端端的小伙子,娶一个水货”。水货,我不知什么意思,但我知道它后面包含的种种歧视,凌辱,哀伤……这些我全懂。而这时,我的第二个儿子诞生了。在月子阶段,婆婆还让我出去捡煤,担水的。更可恨的是,婆婆总向我要钱,要生活费,而我的丈夫,并不给我工资。


社会体制整改,我也下岗了,没有办法,我只好自己上外面找出路了。那时,我东借西凑积了一些钱,在矿十街开了一家豆腐小作坊,半夜十二点就起来干活儿,做三盘豆腐,天不亮,还得挑着上山上街道去卖,有时,一头担着豆腐,一头担着孩子,几次让别人误以为我是卖孩子的,别提有多难了。这时,听朋友说,你还这么累干什么,你丈夫在西马矿都和别人好上了。


怎么会呢?他是不多言多语的老实人,我怎么也不相信。那天,我让别人给我照看着孩子和豆腐坊,去了丈夫那里。到那里后,我真的傻眼了,我丈夫和单位的会计员已经立门户了。


拴住人拴不住心。很快,我们办理了离婚手续。小儿子给他,大儿子归我抚养。我们结婚四年,四年,对于父辈们的婚姻来说,是一个短暂的时间,他们似乎一携手就约定几个,十几个四年,可同样是四年,对于我实在费了一番心思。这个婚姻,像一块儿需要打磨的瓷器,也许是用力太偏,还没等磨圆润滑就碎了。从那以后,那种厮打,诅咒,瓷裂,尖锐的声音,再也没有了。


一天,我正在磨豆子,他大哥突然来到了我面前。我一下愣住了:“哥,你怎么来了?”“红啊,说了你别激动,他,出事儿了,矿难死了”。


“怎么会呢?我和他离婚刚刚三个半月。”


“你们已经离婚了,按说,我不该找你,可是,他死后就是不闭眼睛。”他哥哥很沉重地说着:“无论我妈还是我,怎么用手抹着他的眼帘,就是不闭眼,你看,你能和我回去一下吗,他可能心里还挂记着你。”


听到这个消息,我五味杂陈。三个半月,我还没有从一场感情的浩劫中走出来,但一想,人都死了,谁能和死人计较呢!况且,那里还有我的骨肉。


在回西马的路上,我的记忆闸门开始喋喋不休,固执地像离开膛的子弹,一泻千里。但是它却忍不住令我悲凉,一种既跳跃又沉稳,既悲亢又忧伤的情绪一下子攫住了我。


下了车,被人领着来到太平间,主事的问我:“你进去看看他吧?”看什么呢?看到儿子就仿佛看到了他。儿子那瘦弱的脸,那无助的眼神、那惶恐的举动,那走路的姿势,那倔强的秉性,甚至那裸呈的命运,太像他了。于是,我说:“不看了。”我知道他为什么不闭眼睛,知道他担心的什么。于是,隔着门,我就对着躺在太平间的他说,你闭眼吧,我会把小儿子带走的,一定会照顾好他们的。就这样,他才合上了他的眼睑。然而,不知为什么我还是放了悲声地哭了!


埋葬掉前夫,我就把小儿子从他后母那里要了回来,在婆母家小住了两日,婆母就摸着孩子的头说,没办法啊,我自己尚且养活不了自己,更是没法子养活你们娘仨了。你自找活路吧!我看着大儿子,他也定定地看着我,他很乖的样子,拽着我的衣襟,依偎在我的腿部,眼里露着淡淡的怯意,我太熟悉这样的眼神了。我又看看怀里抱着的小儿子,我默念着,他被泪水浸得皴裂的皮肤,清澈如洗的黑眼睛,我仿佛看到他的一生。怯弱、畏缩的表情,羊的姿态,像他的母亲,有那无尽的,沉默的一生。


坐上车,泪水就止不住地顺着我的脸颊往下流。从西马矿到田师付,百十里的路程,我哭了一路。哭得任性,哭得昏天黑地,仿佛生离死别似的,任谁都劝不住,眼窝浅的女人们也开始陪着我流泪。有人说,就让红哭吧,这么多年太不容易了,一肚子的委屈,她是在哭自己哩。我忽然发现原来我是那么的无助和迷茫。



烂眼睛偏又遭苍蝇。就在这时,我的大儿子得了骨结核,腿上烂了一个碗口大的窟窿。为了给孩子治病,我倾尽了所有,还拉了一屁股债务。小豆腐作坊,所挣的费用,根本不够给孩子看病的,当时都想到了要饭,一边干活儿一边哭,到我家来的顾客都可怜我,我带大儿子看病时,就有人主动承担照顾我小儿子的责任。孩子的病,不及时治疗就要截肢了,当时没有钱,还得打先锋针,换一次药得150。邻居有一个叫张春的叔叔,给我拿两千块钱,说你就是跑了我都不要了,你太可怜了。就是现在我也没忘了,年年去叔叔家串门。


还有,特别是从朝阳来的姓孙的那小伙儿,他比我小12岁,下了班就来帮我干活儿,磨豆子,做豆腐,卖豆腐……我没钱买粮,买大米都是二斤三斤地买,然后用塑料袋拎回家。那天,他看着我给孩子熬粥数着米粒,他就给我买了三十斤,说,我看你们娘仨太可怜了,我帮你拉扯孩子吧,我看他太小,那时才二十多岁,就说,帮我可以,但不能处对象,他说怎么不可以呢。


一次,我肾炎症犯了,尿中带血,一盆一盆的,晚上我发高烧,他一宿没睡,给我倒水,给我热敷,给我带孩子,孩子腿疼,一宿一宿地哭,他伺候,给我儿子端屎端尿。后来他找到我养母说,你女儿病了,想借五元钱买点儿药。我养母听到这话,“嗷”的又一声“有病去医院,我也不是医生,找我干什么,我也没有钱”。听到这话,我彻底绝望了,放声大哭,他也搂着我哭。之后,我们的心便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了。


确定关系后,我去了一趟他的老家,可他的父母坚决不同意我们的关系,这点我非常理解。


那晚,吃完了饭,他妈妈对我说,孩子,不是你不好,是我家儿子太年轻,他还是个孩子,和你太不合适了。如果他真的和你,那我们就和他断绝父母关系。你看,我还是把你送回去吧。我一点儿也不怪小孙的母亲,毕竟我是两个孩子的妈妈,而且,我还比他大一轮。

想到此,我就说,大姨,你不用送我,我自己走,这就走……


走到车站,可当我刚要坐车时,小孙却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我们俩不顾有人在场抱头就哭,他妈妈和他舅舅怎么拽他,他也不回去。


哭瞎了眼,哭碎了心,哭干了泪,哭哑了嗓……终于哭来了一位救我的王子。他是我们母子的依靠,是我们母子的依赖,是我们母子的靠山。人老实善良,对我体贴有加,疼我入骨。随后,我儿子的病情也渐渐好转了,他在红菱二矿也找到了一份工作,然而,好日子没过几年,不幸的是我却患上了腰椎管狭窄,导致我下肢瘫痪,走不了路,至今坐轮椅已经13年了;更不幸的是,如今我又患了肠癌,做了两次手术了,化疗、放疗多次,现在肠癌已经转移到了肺部和脑部。


我常常感叹命运的不公。每天每夜都感受到疼痛对我的折磨,然而,还得露出笑容给丈夫,给孩子。麻木的唯一好处,就是丧失了疼痛感,觉得生活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一切都是岁月静好!我真想对丈夫说一声:你!你播种了爱情,得到的却是苦果。如果所有的栽种,都能开出花,结成果,那该多好,譬如爱……


我惯于遭遇那些隐秘的生活,陌生的气息,隔离的场景,我很快就有了跟它相同的气味,我从来服从这生存的场。


没有人认识我,我在哪里,我将要去哪儿,无声无息,像沉入漆黑的深水里,连同我的气味。我不停地游走在看病的路上。花掉了所有的积蓄,更熬枯了我生存的能力。


如今,养母也老了,头发都白啦,腰也弯了,走道儿都吃力啦,养了几十年的儿子都不怕她了,她总是嘘着儿子的脸色行事儿。有时会坐在院子的小板凳上,一坐就是一上午,就看见几个小孩,穿着破洞的牛仔裤,在锐叫着,养母一恍惚,想起来了,这不是孙儿吗?你来了,孙儿一听,顿了一下。于是哄的一声,跑远了。养母坐在那怔怔的,不知发生了什么。偶尔,抬头看一眼不远处的树木,树木上空一片流云轻轻飘过去了。虫在叫。忽然之间,就模糊了,这还是多年前的虫鸣吗?她也不知道,当年,自己怎么会那么——那么什么呢?


我不知道,这个时候,养母会想到什么。她是在回想她那令人垂青的年华吗?那些肉体的欢娱,那些喷薄而出的高潮吗?那些甜蜜的话语,那些令人怦然心动的情感吗?它们那么真切地存在过,让人激动,颤栗、不安。然而,都模糊了。


又一次化疗回来,头发大把大把地掉,已经没了女人相,只要有人相就好。胃里已经有着一阵痛楚,丈夫忙拿来脸盆放到我嘴下面,这时我对着盆一阵干呕,呕啊呕……可是却什么也吐不出来。惨白的脸上渗出几滴汗珠,有泪也在眼角迸出……这场景,此刻,它又出现在我散漫的时光里,出现在这松弛,疲惫、慵懒的生活场景里。这美好的午后,它的出现太不合时宜了。我多么想忘了它,可是,它却时时提醒我真实地存在着。

我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还要持续多久……



后记


故事记述完了,但生活还在继续。这篇文字,它说出了主人公的原生姿势和表情,它传达出了生存的悲迓和无声的叹息,没有逃脱的快意,却有无助的泪水。她时时奔波在谋生的路上,已经熬尽了所有的生存能力。谁愿意谋生,谁不想生活,然大部分人只是存在。原生,孤独,挣扎……像河边的野草,被边缘化了,任性地生长着。怀揣草的人,不知该不该有春的模样,可在万千花朵里把小草找出来,谁会有这样的虔诚?


作者简介:


付明君,女,出生在田师付。现居住沈阳苏家屯区。系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诗词学会会员,沈阳市作家协会会员,沈阳市散文学会会员。2013年开始投稿,陆续在数百家报刊和杂志上发表小说、散文、诗歌和诗词,达数百篇首,并有多篇文章在征文比赛中获奖。

其中,《生查子 官民军》在2012“东方美”全国书联大赛上获二等奖。散文《爸爸,我囚禁了您的一生》获沈阳晚报2010年“龙泉杯”征文二等奖,并收入许昌市出版的《思念》一书。散文《母爱细细碎碎》荣获2010年沈阳市第二届文化艺术节散文大赛一等奖。此文并收集在《辽宁散文精品选集》中。诗歌《为君苦写鹧鸪天》获2014年中外诗歌散文高峰论坛获一等奖,并入选《当代中华诗词库》。有作品被收录《新世纪沈阳诗词选》和《道德的力量》等书中。有多篇文章被各大报刊和网络转载,并有作品入选中学辅导资料教材和文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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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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