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 · 我们的新时代老兵“归队”

记忆里，那是一枚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军功章，也是父亲军旅历程的重要见证。

儿时，当我第一眼看到这枚“金牌牌”时，就被上面鲜艳的红五星、精致的花纹和闪光的质地吸引了。父亲眼中满含期许，将它别在我的胸前。我戴着这枚沉甸甸的牌牌，风一样跑出去，仿佛英雄归来般在伙伴中炫耀这难得一见的荣誉。可当我回家时，胸前却空落落的，“金牌牌”不见了踪影。

大雨瓢泼而至，房前的空地汇聚起几条小溪。父亲脸色阴沉像密布的乌云，他抱起我，撑开伞，急匆匆往屋外走去。一路，父亲反复询问我去过的地方，仔细翻找，不放过一块草地、一处沟渠、一片瓦砾，可那“金牌牌”却始终不曾露面。

雨势由大变小，又逐渐转停。父亲收起伞，抱了我一路的手终于放下来。待他转身时，我才发觉，父亲的后背已经完全湿透了。

“回去吧。”他语气中掩饰不住失落。那一刻，我看到父亲眼角和脸颊挂着几滴水珠。我不敢做声，默默跟在他身后，朝家走去。接下来几天，父亲下班后继续出门寻找，仍一无所获。为此，他郁闷了很久。

岁月消逝，父亲华发新生，我高中毕业，考上大学，军功章的记忆在一家人的生活中似乎渐渐淡去。直到我报名参军，出发前一晚的饭桌上，我主动提起小时候遗失军功章的事，父亲才打开了话匣子……

那是一次进山演练，父亲担任侦察兵，需提前赶往“敌军”基地获取作战情报。

途中，大雨不期而至，雨水冲毁了原本计划行进的道路。迫不得已，父亲只能采用备选方案。那是一条狭窄的山路，一侧是陡峭的山坡，朝下看深不见底。

夜色漆黑，大雨滂沱，山路湿滑，行进难度陡增。意外情况的出现，导致任务进度延迟，父亲心中焦急，脚下打滑，狠狠地摔落下去。

幸好，他落在半坡的一块大石头上，才保住了性命。而父亲背部因此受了重伤，他强忍着剧痛爬上山坡，咬牙坚持前进，最终如期完成侦察任务。正是由于这次任务表现突出，父亲获得了入伍以来的第一枚军功章。而他背部受伤较重，虽然被治愈，背部却嵌入了一块钢板，一辈子落下病根。后来，父亲还是因伤病退伍。

我终于理解了那枚军功章在父亲心中的分量。虽然已时隔多年，仍心怀愧疚，“爸，对不起。我当年不懂事，把你这么重要的东西弄丢了。”

父亲摆摆手，“丢了就丢了，没什么可惜的。只是我那时候当兵还没当够呢，就退伍了。要是我在部队多干几年啊，说不定就能带回来一堆奖章，足够让你小子丢的！”父亲说着，不由得一乐，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父亲对当年的事早已不在意，能让他再次心潮澎湃的，只有对未竟事业的执念和对儿子的期许。我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让父亲亲眼见证荣耀的回归。

军功章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容易获得。下连后，我的体能成绩排在连队中下游。班长说，只有体能跻身于第一梯队，为班里争得荣誉，年底才有资格参加“四有”优秀士兵的评选。

机会终于来了，旅里组织一年一度的“创破纪录”大比武。为了取得好成绩，我有计划地进行针对性加练。比武结束，我以1分49秒的成绩斩获400米障碍第三名，被班长推荐，成为班里唯一一个获得“四有”优秀士兵的人。

当我把奖章和证书郑重拿给父亲时，他很是开心。证书上的字，他逐字逐句地小声念着，又拿着奖章仔细端详。

“原来现在的奖章长这样。儿子，快戴上让我看看。”

我接过奖章，别在了父亲胸前，跟他逗趣道：“您戴上这枚奖章，有没有一种二次入伍、重回连队的感觉？”

父亲笑得更开心了，但他随即又神情严肃起来，站直立正，向我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报告班长，×××请求归队！”

作者：刘 宇

播音：刘敬一

文稿来源：火箭兵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