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丨胡佳清：在新疆（组诗）

在新疆

（组诗）

胡佳清

在新疆

手抓饭

用手抓却吃得很文雅

羊肉串

在唇边麻利地一抽

就抽出了新疆的味道

九碗三行子

一端上来就摆成了一桌

风味家宴

天南地北游人围坐

南腔北调举杯唱和

在伊宁 在北屯

在库尔勒 在布尔津

连条条大街取名都取成了

北京东路 北京西路

北京南路 北京北路

仿佛取上了这样的地名

就会离祖国的心脏

近些了近些了

“在那遥远的地方

有位好姑娘

人们走过她的毡房

都要回头留念地张望……”

在新疆一片车水马龙流光溢彩中

我不会忽略

我在侧耳倾听

倾听从草原大漠深处穿过时空

隐隐传来的这首

撩人情怀的歌……

注：九碗三行子：新疆特色美食，用大木盘横竖三行摆上九盘荤素菜肴，是新疆待客的招牌菜。

白桦树的行程

天高地远

在新疆

白桦树一路走过的行程

就是我日行千里的行程

车窗外 它的身影一排排一行行

像列队的兵士

我们相互如影随形

此刻 我看见茫茫戈壁滩

被白桦树行走的速度

切割成一方方的沙漠绿洲

上面生长棉花、小麦、玉米

生长瓜果、蔬菜、向日葵

有牛儿羊儿马儿骆驼

在上面走秀 遍洒珍珠玛瑙

当我们经过时

它们一起抬起头来

打望车上人的表情

在新疆

我行多远

白桦树的行程就有多远

这是我一生无法绕过的行程

我的辽阔的祖国的孩子啊

新疆 我此生记着你

我和胡杨

一笔难写两个“胡”字

在新疆

在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尽头

在塔里木河的源头

我和一棵胡杨邂逅

一千年不倒不死不朽

我的先祖

我的魂魄骨骼

我用100年乘以10的算式

和你靠近

把我算进你的根系……

赛里木湖的水

天山的雪水流下来

经过我身边的时候

我看见它汩汩的清流

一路跟着我的脚步

脚步的尽头就是赛里木湖

我再看见它时

小我变成了大我

一条条的小溪流

团结起来聚成了450平方公里的大湖

这是当过母亲的人

才知道的因果

所以 我必须蹲下身来

双手捧起湖水

喂到嘴里慢慢咽下

就像孩子巴咂一口母亲的奶水

要多甜有多甜……

那拉提草原的小花

那拉提草原的小花

是我不曾见过的绚烂

红车轴草点点滴滴摇着小红花头

熏风中不停对你点头鞠躬

使你不得不停下身来回应

马蹄黄在草棵中缠绕你的双腿

用细碎的花瓣打扮你

似有留下你的念头

亚麻花以蓝色的花朵点缀

草原阴差阳错成了星光灿烂的天空

如梦如幻 神不知鬼不觉

还有许多许多我叫不出名字的小花

都以浓淡相宜的清芬

袭扰我的灵魂和嗅觉

我忽想起故乡的花来

桃花、李花、杏花、梨花

感觉它们的开放似乎有点操之过急

过犹不及

所以 有人类说

“家花不如野花香”

想想还真有那么回事

吐鲁番的葡萄干

六月的吐鲁番

热情似火

我来时葡萄还未成熟

一间间葡萄干的晾房

四棱八角

睁着数不清的眼

歇在大漠上以逸待劳

可我还是品尝到了隔年的存货

在一家生产葡萄干的农家

我遇到了格外的礼遇

主人告诉我秋后再来吧

那时你就能品尝到鲜了

我说不急不急

葡萄干是急出来的吗？

采摘后要经过数十天的耐心风干

才能完成一个生命脱胎换骨的轮回

这点 有点像人的修炼

风吹雨折

炉火纯青

喀纳斯湖的湖怪传说

喀纳斯湖的湖怪传说由来已久

就像神农架上有野人的传说

让景致越来越有令人向往的含金量

这些 谁都没见过

不见不怪

世上有很多东西都是这样

如科学假说

有一种形而上的精神追索

让人欲罢不能

看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喀纳斯湖的湖水很蓝

这很蓝让我想起九寨沟的长海的很蓝

一个在川西

一个在西北

不必太多

两处用大概率

诠释了祖国山水的美好 神秘

在库木塔格沙漠踩沙

在库木塔格沙漠踩沙

你进一寸

沙退一寸

你进一尺

沙让一尺

你横躺下身来

沙会给你一个完整的身形模具

若你有分身术

沙也有分身术

变啥是啥

如耍魔术

抓一把沙在手中

沙会很顺从地从你手中悄悄溜掉

让你两手空空

一身轻松

没觉着什么

不过 你对沙得存有敬畏

沙的忍让是有限度的

一旦风声起

沙会以摧枯拉朽之势

软踩

把你一向有的欲壑难填

一一摆平

（作者系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