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山水咸宁》第四十四章(下)

高小军董养利两战友一块给工程师家跑中巴，高小军跑早上，董养利跑下午。这是董养利私下和高小军商量好的。冬季天黑得早，晚上七八点董养利收车以后在民办教师家吃过饭回到邻村家里睡觉太早，有人勾引他打麻将。董养利血气方刚打牌打到凌晨，睡得迟早上六点起不来。他通常睡到上午八九点，他妈做好早饭叫他起来。他懒洋洋地吃过饭，又磨磨蹭蹭地到村委会转一圈，十一点踩着点骑自行车到尹镇换高小军的班。

高小军跟着董养利跑到师大路，十二点左右去咸宁饭馆吃饭。雷小荣和服务员笑脸相迎，不论高小兵白映雪在不在，高小军吃上一碗面，借吃饭在饭馆休息。付饭钱，服务员不收，高小军把钱硬塞给雷小荣。雷小荣无奈收了，下一次高小军来吃饭，雷小荣送他一小盘凉菜，顾客不多时还和他聊天。不厌其烦地问周小华的近况，夸夸其谈地学说高小兵在咸宁一中的往事。李红樱的女婿赖文彬和他老板梁利民有时也来吃饭，叫上一桌子菜，碰上高小军热情地邀请同坐吃喝。

梁利民每次来都要喝酒，喝的是桶装的咸宁酒厂的咸宁大曲头酒，鼓捣雷小荣陪酒。雷小荣的酒量不小，爽朗地喝了梁利民的酒照样一分不少收梁利民的饭菜钱。高小军跟着吃喝了几次，感觉白吃白喝不对路，有损他和弟弟高小兵的形象。再遇见梁利民赖文彬来吃饭，怎么邀请他都借口跑车匆匆离开。雷小荣私下给高小军讲过，赖文彬以前是手表厂一带的闲人，死皮赖脸纠缠李红樱，高小兵在咸宁一中痛打癞皮狗给他教了乖，现在学好了。也避重就轻讲梁利民的一些事情，言语之间充溢着对弟弟高小兵的敬佩和对梁利民的不屑。她说，二哥，梁利民挣了钱，有些事情上有求高小兵，在你面前充大头，他叫你喝酒你就喝，不喝白不喝。

高小军有时也会碰见成安。成安第一次见到穿旧军装的高小兵，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看得高小军蛮不舒服。雷小荣介绍说，这是高小兵他二哥。成安客气得对高小军说，你兄弟俩长得很像，我把你当成高小兵了。他是个人才，待人接物有分寸，对我好。你是他哥，咱们就是兄弟。给高小军发烟，要请高小军喝酒。高小军看成安身后跟着几个小弟，做派是一个闲人，而且还是一个大闲人，推辞说有事忙着呢，有空了我请你。问了年龄，高小军大成安小。成安说，哥，你在咸宁县师大路有啥事情给我说。高小军说好，我有事还忙着呢，出了饭馆。成安叫了饭菜，对端茶倒水的雷小荣说，高小兵他哥和高小兵长得很像，他哥没有他兄弟潇洒。雷小荣说，他哥比高小兵大好几岁呢。成安说，穿着军装是个退伍军人。雷小荣说，复员回来跑中巴。把梁利民存在咸宁饭馆的咸宁头曲酒给成安他们倒了一壶，成安和他的兄弟喝着酒说，记住，大水不能冲了龙王庙。几个小弟点头称是，回答说，记住了。

高小军一直以为弟弟考上了名牌大学走高门楼子在象牙塔里只结识了甄教授白副省长蒋大成主任刘成仁等一批在位置上的大人物，殊不知他和不同家庭条件的梁利民秦书桂张文涛成安赖文彬李建平等三教九流的人不同程度都有来往交情。看得出，这些身份不同年龄不一的各色人等都很信任高小兵。社会是所大学校，也是一口大染缸，弟弟马上要大学毕业实习走进社会了，可喜的是他在复杂的人际关系中依然保持着高家本分淳朴的家风，踏踏实实稳稳重重不事张扬。难怪高干子弟白映雪看上了，对他刮目相看。

董养利有时晚上打牌上午起来的实在迟了，不吃早饭跑来换高小军的班，上了车说他饿得受不了，让周小妮给他买菜夹馍充饥。从尹镇嚷嚷到咸宁镇，周小妮腾不出时间，董养利脸掉下来。高小军说，吃啥菜夹馍，到了师大路，我开车你到我弟的饭馆去吃一碗面，煎煎火火。

中巴车到了师大路，董养利急不可耐地下了车，东张西望找见咸宁饭馆，进门要了一碗面坐下，服务员过来给他倒了一小碗面汤。他和服务员搭讪，说他是高小兵的亲戚。服务员说，老板不在，我不认识你。面很快端了上来，热气腾腾香气扑鼻，董养利用筷子绞着面饥肠辘辘却不吃。服务员问他缺啥调和，油泼辣子酱油醋盐桌子上有？董养利说，没有凉菜我吃不下去。服务员说，面是面钱，菜是菜钱。董养利想要一盘凉菜，周小妮只给了一碗面的钱，他说，我战友来吃面，你给送凉菜，为啥我来了不送，分明是看客下面另眼相待。雷小荣听见了走过来，笑着问，哥，你是谁？董养利说，高小军的战友，我和他一块跑中巴。雷小荣一听，拼了一小盘凉菜端过来说，我店里从不赊账，你既然是小军哥的战友，就应该知道他吃饭也是要付饭钱的。我今天个人给你送盘菜，下不为例。董养利挨了软刀子，就着菜吃了面不情愿地付了钱，估摸高小军从南门折返回到师大路的时间差不多了，出了咸宁饭馆，到了车站等，几个小混混也在车站等车。

中巴车到站，乘客挤向车门，小混混们乘机浑水摸鱼，董养利喊了一声，谁把钱掉了。乘客一个个东张西望提高了警惕，小混混白忙活一场，也不上车。董养利上了车，关了车门，高小军一脚油门，中巴车向南驶去。董养利学说了在咸宁饭馆吃面的经历，高小军周小妮都笑了。董养利说，你俩一个不给我多余的钱一个不给我讲清楚饭菜的价钱，让我在一个女子面前出丑，还好意思笑？高小军开着车目视前方说，不是给你送盘凉菜，你还没面子？董养利说，打发要饭的呢！周小妮一边卖票一边说，她吃饭问你要钱，二回坐咱车，我也问她要钱，姐夫，行不行？高小军回了一句，随便。

周小妮嘴上说雷小荣坐她家中巴车要买票，可雷小荣一直没有坐，她回咸宁镇有赖文彬开着梁利民的面包车送。梁利民给雷小荣献殷勤，雷小荣爱理不理的。雷小荣回家要用他的车，他自然有求必应了。赖文彬送雷小荣回去打个到，又回到师大路，梁利民就在咸宁饭馆吃饭喝酒，雷小荣陪着他喝。周小妮想和雷小荣赌气没有机会，一天她中途饿了，经不住高小军董养利的联合渲染，禁不住诱惑进咸宁饭馆吃饭，见到了姐夫和董养利口中的麻利媳妇，果然人长得俊俏，有眼色会说话。周小妮前脚走进咸宁饭馆，雷小荣就微笑着迎了上来，让座倒水问她吃啥饭？周小妮看了一眼饭馆的环境，比尹镇咸宁镇的饭馆干净整洁也宽敞明亮，墙上写着饭菜的价钱一目了然，她说，给我下上三两饺子。雷小荣吩咐服务员去下，她打量着周小妮说，你和我老板他二嫂子小华姐长得很像！周小妮回答，我是她妹子。顾客不多，雷小荣亲长地坐在周小妮身边和她拉起了家常，问周小华的近况。周小妮说，我姐夫跑车，她在尹镇看娃做饭。雷小荣说，几个月不见小华姐，蛮想她的。你外甥女出月，我想去高家庄，店里人手拉不开，没有去成。

吃了汤饺，周小妮付钱，雷小荣不收。周小妮问，我姐夫和司机在你这吃饭，你收钱，为啥不收我的钱？雷小荣回答，那要看是谁呢，你是小华姐的妹子，和高家是亲戚，我收你钱就不近人情了。周小妮和雷小荣一见如故，她不收钱她也没有硬给，看时间差不多了，她离开咸宁饭馆。雷小荣送她到车站说，有空经常来。周小妮回到车上，高小军看她面带笑蓉，问她吃的啥饭，好吃不好吃？周小妮回答，吃的饺子，味道不错。董养利说，吃个饺子，就把你高兴得喜眉笑眼的。周小妮学说了吃饭的经过，董养利直呼雷小荣狗眼看人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高小军开着车偷着笑。周小妮反驳他说，咱跑车为了挣钱，人家开饭馆也为了挣钱。换了你是老板，坐你车吃你饭不给钱，你愿意不？董养利哑口无言，抽起一支烟，一路闷闷不乐。

董养利生了一阵礼拜闷气，过后想明白了，此后跑车中途饿了，还是忍不住要去咸宁饭馆吃面。说句心里话，咸宁饭馆的面比周小华擀的面好吃，调和多，味道就是不一样，碗大量足和家里一样能吃饱。周小妮给足他一碗面一盘凉菜的钱，他进了饭馆，先付钱再吃饭，雷小荣和服务员对他的态度立马变得客气了，端饭倒汤时和他有说有笑。董养利去了几次，看不见战友的弟弟，问怎么不见高小兵呢？雷小荣回答说，他大学快毕业了在东郊实习，下了班晚上和他女朋友才来。

在咸宁饭馆吃面次数多了，董养利和雷小荣服务员混熟了，时间长了不去吃一次面，心里蛮痒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