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的文科硕士有什么用?

我读的文科硕士有什么用?

题图:Photo by Giammarco on Unsplash.

Sept.

30

灼见(ID:penetratingview)

能不能形成沟通,是我硕士生涯的里程碑。

作者 | Mengdi

来源 | 梦迪的脚印(mengdidejiaoyin )

我读的文科硕士有什么用?

十年前的今天,我辞去在北京舒适的工作,决定去欧洲读硕士。

因为不想继续德语语言的学习,我申请了一个欧盟的项目“全球化研究”。这个项目涉及全球历史以及政治经济学,范围宏大而宽广。于是,整个学习阶段我都不得不向好心人解释,我是学什么的?我学的东西有什么用?

一直到现在,当我向别人解释自己所学的东西有什么用的时候,我还是依旧很难说清。

它并没有为我赚到第一桶金;也没有让我成为什么央视时政评论员或者特约撰稿人,我目前的工作也还是吃德语这碗饭;甚至当我学完回国的时候,我惊奇地发现,北京出租车司机聊起时政能甩我好几条街。

直到最近我看完了项飚与吴琦的谈话录《把自己作为方法》后,才又提起笔,想再次探究一下那几年的硕士生涯到底有什么用。

项老师出生于温州,本科在北大学习社会学,后获得牛津大学人类学博士学位。这本三百页的小书,记录了项老师与《南方人物周刊》的记者吴琦进行的数次访谈。谈论从北京到牛津再到温州,以对话的方式,呈现了一位人类学者各个阶段的思想状态,对社会问题的反思,以及在全球化背景下如何解释自己、解释中国。

由于家庭出身环境的原因,项老师并不是一位掉书袋的学者。他早期的调研都是在温州群众中完成的,观察他们、了解他们,与他们同吃同住。这让他在刚进入牛津象牙塔的时候,颇为不适。他形容道:“阴云低垂,这是那一年牛津留给我的所有记忆。”

同项老师一样,我刚到德国那一年,也十分“阴云低垂”。语言不流畅,上课似懂非懂,外国同学无法交心,每周唯一的盼头就是去亚洲超市买菜买零食。留学生开跑车,那是我工作后在加拿大才亲眼看到的事。留学德国的大多都是理工科男生,生活朴素到有些窘迫,经常看到他们下课后从廉价超市扛着几块钱一大袋的土豆回学生宿舍。要知道,一年前我可是下班后坐在三里屯的咖啡厅看俊男靓女、车水马龙的啊。

更加“阴云低垂”的,是思想上的困惑。长达将近一年的时间,我都在漫无边际的理论中挣扎——什么是”边界“?什么是”国家“?什么叫”全球化的方法论“?什么又是”全球史的理论研究“?!

德国大学的图书馆有着几百年的历史,古堡一般的建筑有着沉重结实的大门,要费上一些力气才能推开。每一次我都觉得自己推开的不是知识的殿堂,而是一口深井、一道幽巷、一个悲哀的深渊。

我读的文科硕士有什么用?

Photo by Jaredd Craig on Unsplash

我看不到这些理论有什么用;它们到底能不能够帮我找到一份理想的工作,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它们千万次地掠过我的双眼,却永远进不到我的心里去。

像所有应试环境出来的学生一样,我没有对什么事情有着疯狂的热爱,有着非做不可的执念。我对国际政治经济只有一些些喜爱,而这一些些喜爱在枯燥的理论训练面前消失殆尽。

我还清楚地记得那一个冬日的下午,我再一次抱着我的保温杯推开了“深渊的大门”。当时我需要完成一篇关于马尔维纳斯群岛战争(马岛战争)的小论文——那是英国和阿根廷争夺马岛主权爆发的一场战争。

没错,那个破岛我从来没听过,我的生活和兴趣与英国和阿根廷也没什么关系。我只是照例把所有沾着这几个字的书全都搬到我的桌子上摞起来。

我开始看,像机器扫描一样扫过一行又一行。后来不知道怎得,我觉得我好像渐渐开始理解了一部分句子,一小个段落。我依照自己理解的意思,继续大胆读下去,就这样一个下午,我基本上可以理出来一个大致的框架,一个有模有样的形态。

上硕士以来头一遭,这些课题终于和我产生了真正的联系。

它们因为加入了我自己的理解,变得可爱而生动;那些文字如涓涓细流一般注入我的身体和头脑;它们犹如珍珠,而我可以灵巧地把它们串起来,让它们前呼后应;我也可以把它们随意搭配,让它们相得益彰。

我急迫地要把它们呈现出来,我也不在乎这样理解是不是浅薄,老师那关能否能过(最后老师为这篇文章打了最高等级的分数)。我兴奋得想在图书馆里欢呼,仅有的一点理智还是让我控制住了自己。

图书馆里阴森寂静,夕阳透过昏暗的玻璃投射下一团模糊的光,我不动声色地激动着,我相信我看到了上帝之光……

我读的文科硕士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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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为什么我看到项老师的这段文字后,可以联想到自己当时的感触——“理论不在于新不新,深不深,更不在于正确不正确,而是能不能形成沟通性。沟通性非常重要,哪怕是一个浅显的理论。但它一下子调动起对方的思想,把对方转变成一个新的主体,那这个理论就是革命性的。”

——能不能形成沟通,是我硕士生涯的里程碑。

前硕士时代,是没有“我”这个主体参与的,所以才会在知识的海洋里被淹没。后硕士时代,即使信息再枯燥,知识再没有用,我都可以抱着交个朋友的态度,尝试着去沟通,找出我们的共同点,哪怕只有一点点。

在以后无数个挑灯夜战写论文的日子里,我逐渐学会了从杂乱无章的信息中编织出一个有逻辑的故事;从看似枯燥无用的冷知识中夹入自己的经历;从一团无意义中创造一个意义。

也是带着这么一个信念,在往后的岁月中——

我更看重自己头脑中的思想多过于别人口口相传的东西;更看中自己脚踏实地走出的道路而不是去获得某一个体系的认可;更信任自己的判断而不是去迎合他人。

这恐怕就是这个文科硕士所带来的意义,也是世上所有没有明确目的的事务的意义:它是一团混沌,一片虚无;它同时也是劈开混沌的斧子,刺破虚无的剑;它把方向盘交回到我们自己手里,从此以后,我们探索自己的方向,突破自己的能力,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出了自己的道路,也不再羡慕除此之外的任何康庄大道。

— THE END —

☀作者:Mengdi, 现任职于一家德国驻加拿大商务机构。欧洲留学,北美工作,社科文学类书籍爱好者。本文选自 梦迪的脚印(ID:mengdidejiaoyin )。灼见经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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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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