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哀人虎

我一直睡眠质量不好，曾因家务变故，夜夜入睡艰难，那两年间，惟有《山月记》救我于只影映孤窗之时。

每每自《序章》听起，未及《残月》便睡意渐起，得以会周公。但同时也使我两年时间，居然都没有一口气听完它。闲暇时还曾找来译文，才发现，并不如我所听的那样，是个单纯的“嫉妒之心人变虎”的故事。

《山月记》的文字很平淡，平淡到生出一种死气，是极静下的悲伤迷惘，不知所措，可同样是悲伤，却有别于川端的“海棠花未眠”，有别于太宰的“人生难再见”亦有别于三岛的“洁即任性”，他的悲伤，有些像和歌徘句中的“物哀”，如一场山雾，黎明时起，不待朝阳便无影无踪，难以捉摸。

《山月记》除了“不安”与“平淡”还让我觉得“失衡”，李徽本是青年才俊，本可官拜高职，本可名传千古，却一直逃避，一直否定自我，一直怀疑自我，却又不敢放弃留名青史的机会，一直写诗，归隐”只是逃避社会，逃避自我罢了。纵，胸有凌霄志，倒底意难平，才会在以清高为护盾，以淡泊为借口的无限躲藏中，寻自我安慰。

其实，他也明白，他一生落魄是因为什么。也曾说：“世人都是驯兽师，而那匹猛兽，就是每个人各自的性情。”却终究不敌他，那毁他一生的“懦弱的自尊心与自大的羞耻心”，同化为虎。

写文至此，忽然有点理解了，日本文学总是过分悲哀的说法，于《山月记》而言，全部的悲剧就是，可事实是唯恐暴露才华不足的卑怯与畏惧和讨厌钻研刻苦的惰怠，就是我的全部了。

李微即我，亦即世人，他可叹他三尺微命，一介书生，草萤亦可哀他，而我们，则不能如他一样，一朝人成虎，尘世道两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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