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的日本，仍在沿用19世纪的法律夺走女性的姓氏

就在这两天，日本最高法院作出了一项判决，要求日本夫妻必须使用同一姓氏。

日本最高法院的15名法官（其中13名是男性）驳回了三对夫妇的起诉，他们要求政府允许他们在婚后保留自己的姓氏，而不是一定要使用共同的姓氏。

日本的单姓制并不是现代社会的产物，实际上它诞生于两个世纪前，1896年明治时代的民法典对夫妻共用同一姓氏做出了规定，此后这项法律延续了两个世纪。

尽管法律并未规定一定要妻子接收丈夫的姓氏，但是在实际操作中，96%的夫妇都会采取妇随夫姓。对女性来说，在婚后不得不更改自己的名字，不仅意味着行政手续的麻烦，更意味着职场发展的受阻和自我身份的迷失。

日本政府近些年一直在鼓励女性进入职场以减小核心家庭经济压力，促进社会经济增长，然而，社会环境对于女性来说十分不友好。除了原本对女性的偏见与歧视，被文化默认的职场性骚扰之外，女性结婚后要更改姓氏这一条规定，也被许多女性抱怨，因为维持职场人脉，需要让更多人知道你是谁，然而更改姓氏之后，意味着你之前搭建起的职场人脉，可能都要重新来过。

也因此，许多日本女性选择在职场上仍保留婚前姓氏，只有在家庭关系和正式文件中保留婚后姓氏。然而这样做也会带来新的麻烦，2017年一对夫妇起诉日本政府，因为丈夫在婚前创立的上市公司用的是婚前的姓氏，结婚后他跟随了妻子的姓氏，在更新其股份的姓名时，花费了81万日元。

除此之外，剥夺女性的姓氏，其实也是在剥夺一个人的历史和身份认同。根据媒体报道，一位31岁的女性Takahashi一直希望能够保留自己的姓氏，因为“我和我自己的姓氏有着很深的连结”，然而由于法律规定和社会习俗，她不得不在结婚后更改了自己的姓氏，跟随夫姓，这让她觉得自己“放弃了一部分的自我”。

在近年中国的舆论场中争论孩子应该跟随父姓还是母性的时候，日本的女性却还在为保留自己的姓氏而苦苦奋斗。而今年的这个判案，并不是她们作出的第一次尝试努力。

早在1996年，也就是单姓制的法律通过一百年之后，就有日本司法委员部的委员提出了双姓制度，允许已婚夫妇在婚后保留各自的姓氏，然而当时日本政府认为社会还未做好准备，并以此为由拒绝了这个提案。

2000年前后，联合国消除妇女歧视委员会也呼吁日本政府废除这一法律，并在2009年和2016年重申了这一要求，然而日本政府仍未采取实质行动。

2009年，主张允许已婚夫妇保留各自姓氏的日本民主党上台之后，原本有可能废除民法典中关于单姓制的规定，但因为其盟友的反对而最终导致计划搁浅。

2011年，日本出现了第一宗关于姓氏的诉讼。一位75岁的女性Tsukamoto在用了近50年丈夫的姓氏之后，终于将日本政府告上法庭，以便她至少有可能在死后用回自己原本的姓氏。

她和丈夫都对单姓制充满厌恶，结婚只是为了让所生的孩子保持婚生子的法律地位，在几个孩子出生的间隔时间，Tsukamoto会和丈夫离婚，以恢复自己的姓氏。然而，在第三个孩子出生后，丈夫拒绝了离婚的请求，他们从那以后一直保持婚姻关系。

Tsukamoto说，即使过了50年，她以为自己会习惯用丈夫的姓氏，但仍然感到“内心的一部分自己消失了”，因此她决定提起诉讼。

2015年日本最高法院作出判决，要求日本夫妇仍要使用共同的姓氏。当时已经80岁的Tsukamoto听到这个消息哭了起来。

当时作出这个判决的15名法官中，有三名女性法官，她们都作出了支持Tsukamoto的判决，然而一共也只有五位法官支持原告。

在支持单姓制的声音中，最主流的观点便是，如果用不同的姓氏，家庭便不再像家庭，家人便不再像家人，在他们看来，一家人这么会用不同的姓氏？不同的姓氏组成的家庭会影响家庭的团结，并让儿童对自己的身份产生困惑。

尽管这些声音在目前其他国家的实践中完全找不到落脚之地，却仍然影响了一部分日本人对于单姓制的看法。

然而时代毕竟在改变，2017年的一项调查显示，43%的受访者支持已婚夫妇保留各自姓氏，这一比例比2012年上升了7%。2021年，这一比例上升到了60%。

日本已经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在民法典中仍强制规定夫妇同姓的国家。这次提起诉讼的Takahashi 的丈夫 Hiroshi Mizusawa 说，他希望他的孩子们能在一个他们可以保留姓氏的世界里长大。

反对派政党也提出，会在下次选举期间推动废除这一过时的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