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丘亲王航海记》是涩泽龙彦以诡谲、梦幻、黑甜、魅惑的笔触，所写的从唐咸通六年、日本历贞观七年开始，高丘亲王一行人自广州乘船前往天竺旅行的小说。高丘亲王和他的扈从僧人安展、圆觉，以及起航时救下的秋丸，一路上途径真腊国、盘盘国、阿拉干国、室利佛逝等地，在现实和虚幻的交错中遇到了各种不可想象的、匪夷所思的事物，怪模怪样的大食蚁兽、人头鸟身的陈家兰、以梦为食的貘、晒干成尸的蜜人……云波诡谲，光怪陆离，读起来如坠云端，飘然恍惚。

灵山何在

高丘亲王终其一生，一直向着天竺而行。起因是高丘亲王父亲的宠妃藤原药子为年少的他编织了一个关于天竺奇异绮丽的梦想，“释迦牟尼就出生在这个国家。在天竺，有我们从未见过的鸟兽在山野跳跃，从未见过的奇花异草在园中争奇斗艳，还有天人在空中飞翔”。药子向空中抛掷的亮闪闪的“药玉”，她像歌唱一般说出的“飞向天竺吧”，深深地烙在了年仅七岁的高丘亲王心中，这段回忆在岁月的打磨中不断地散发出神秘的光焰。

旅途中，盘盘国的太守曾问亲王“去往天竺意欲何为？”，亲王却一时语塞，因为他虽在二十岁落发为僧，六十七岁筹划西游天竺，但面对寻求佛法这一目的的时候却不堪一问。亲王回答太守的是“与其说去往天竺是为了求法，于我而言，倒不如说求法与天竺就是同义词”，可见对高丘亲王而言，去往天竺并不是求法的前提，而是成了求法本身。

在亲王临死前，藤原药子和帕塔莉娅·帕塔塔公主的身影重叠，哽在喉中的珍珠也与发光的小石头重叠“飞向日本”，亲王在得到药子“只是化作灵魂，永远在天竺游乐”的安抚后，安详地走向了死亡。

药子、少女和鸟

无论是在高丘亲王身处现实或梦幻中，鸟身人面这一意象总是频频出现。这一形象的第一次出现是在藤原药子的希冀里：

“你说话真中听，亲王。但是，我并不害怕死亡。三界四生轮回，我已经厌倦了做人，下一次出生我很想要卵生。”

“卵生？”

“是的，像鸟、蛇那样出生。肯定很有趣。”

……

此后的旅途中，亲王不断地遇到鸟身人面的形象，在真腊国遇到的陈家兰们都是长着女人面孔、鸟的身体的形象，而亲王死后在草地上翩然而起的黄绿色小鸟，也长着春丸般的女性脸庞，被圆觉和安展认为是迦陵频伽。而迦陵频伽，正是佛国世界中人面鸟身的妙音鸟形象。各国神话中的卵生母题和鸟崇拜并不罕见，涩泽龙彦在小说中屡次运用，使得小说弥漫着一种充满着东方式的幻想和原始隐喻的气息。

《高丘亲王航海记》并不是简单的游历文字记录，而是涩泽龙彦织就的关于高丘亲王的迷蒙幽渺、黑甜离奇的心梦。作家高桥克彦直言“为十足的透明感和幻想的香甜而如痴如醉难抑泪水”，可见它无与伦比的阅读体验。

【读者来稿——沈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