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是在一个小山村长大的，可是如今很多人都老了，年轻人都走光了，我能做点什么呢？”——马亮《我和我的家乡》

国庆节去看了《我和我的家乡》，我也想费点口水，聊聊我的家乡——“移民之城”万州。

01

万州祖上也曾阔过。

万州见于史书记载，最早在商周时期，为庸国境域。后来，，楚、秦、巴三国联合灭庸国，三分其地，万州便归属于巴国。再后来，秦国统一天下，在万州设朐忍县。终于，万州以正式身份出现在历史舞台上。

这个时候，万州还是座名不见经传的偏安小城，也是中华浩荡几千年历史中的打酱油群众。

秦朝时万州属巴郡朐忍县

不过由于万州地理位置重要，尤其是水路一面，为四川川东出省枢纽门户。从万州出发，扬帆起航，顺着长江而去，千里江陵也不过一日而还。

所以，南北朝时期北周统治者见万州江水奔腾之气象，取“大江至北，万川毕会”之意，将名字由鱼泉改为万川。

三峡大坝没建成之前，长江奔腾不息，1982年大洪水万州被淹

万州真正发迹起来，始于清朝末年。

清朝末年，江山动荡，时局风雨飘摇，各国列强纷纷谋划打开中国大门，夺取4万万人之市场。1876年，即光绪二年时，英国利用云南“马嘉理事件”，强势插手中国西南地界，逼迫清朝政府签署《中英烟台条约》（又名《滇案条约》）。

英国人马嘉理在云南与当地少数民族发生冲突，与随行数人被打死，成为《烟台条约》导火索

条约中，英国要求中国开放宜昌、芜湖、温州、北海四处为通商口岸。过了几年，英国人觉得长江通商口岸不够用，在1890年又签订了《烟台跳跃续增专条》，新增重庆为商埠。

彼时英国人霍伯森出任重庆海关税务司，经过一番走访调查，向国内电报称：“重庆外，川东的重要商业城市首数万县”，“县城控制着大江和通往四川西部的各种重要陆路”。

于是，英国一直对万县念念不忘。

民国初万县邮局，还有英文标识

痴男怨女有云：“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英国再接再厉，终于又在1902年与清政府签订《中英通商条约续约》，万县始开埠。

只不过，万县开埠之事波折不断。因为清朝末年各种起义，再加上军阀混战，万县直至1917年，才在英国人的一再催促下，由段祺瑞政府宣布万县正式开埠。

民国时期的万县红十字会

这次开埠，对万县的发展非常重要，从此万县成为四川省第二个直接报关出口的通商口岸。长江上下游无数粮食、矿产、化肥、工业品、纺织品等物资在万州码头周转。万县，真正成为川东、湘鄂西、陕南的物资集散地。

再后来，川军第二军军长杨森（《情深深雨濛濛》陆振华原型）率领军队进驻万县。他对万县进行了一番大刀阔斧的整改，并且让万县终于在朱元璋撤州改县后600年后，又一次升级为市。

四川军阀杨森，刨除他12妻妾的风流韵事，在万州的发展上起了很大作用

那个时候，无数商人自四面八方而来，万县市熙熙攘攘，人流如织，“成渝万”之名，响彻全国。

02

万县市的转折点发生在上世纪90年代，有两件事深深影响了万县市之后的发展：一是三峡工程，二是重庆变为直辖市。

三峡工程的工地

首先是三峡工程，这个前所未有的世界奇迹。当时万县下辖万县、开县、梁平、云阳、忠县、奉节、巫山、城口、巫溪等地，地域辽阔，却大多刚好在三峡工程淹没范围之内。

并且，此时万县还没有归重庆管辖，重庆方要求将三峡工程蓄水线由原定150米提升至180米，以便万吨级船队直达重庆，提高重庆的航运能力。当然，为了不再让万县重现1982年大洪水一事，万州绕不过三峡工程。

老万州景象

于是，万县市成为三峡工程中淹没范围最广，移民人口最多，损失最严重的城市。整个三峡工程，万县老城区共迁入26.3万移民，是名副其实的移民之城。

三峡工程带来的不仅仅有移民，还有灰尘、喧闹和持续多年的阵痛。

在我小的时候，临近沙河子，亲眼看到沙河子灰尘满天，喧闹异常。

二马路的小桃园包子

因为这片土地将要被水淹没，临近拆迁时，不少人开始违规违建，只为多得一点拆迁款。不仅如此，由于房屋搬迁，违规乱建和来往人口成分复杂的原因，我曾多次被抢，虽说都是几块，十几块的小钱，但可见当时万县的躁动和混乱。

与此同时，许多万县人熟悉的本地企业随着移民的浪潮也开始消失在身边，给万县经济带来阵痛。

被拆迁掉的长江涂装机械厂，新人正在迎新

在我印象里比较深刻就有五一肥皂、飞马味精、玉兔电池三个小时候经常见到的牌子，因为厂房搬迁过程中处理各种问题不当，默默地销声匿迹。

同时期还有很多军工厂、机械厂、丝绸厂迁走，只留下一片废墟。在这个大浪潮里坚挺地熬过来的本土企业，我印象中也只有鱼泉榨菜、诗仙太白和谭木匠三家。

《三峡好人》里，本地小伙带着男主角观看被淹没的奉节古城

贾樟柯导演的《三峡好人》，其实有很好再现那时三峡库区城市和人民的状况。

1997年，重庆升为直辖市，万县市归重庆管辖，撤市建区，改名万州。从此，万州孤悬于重庆东北角，在1992年至2010年将近18年的时间，一直充当移民安置的作用。这一点，也同样影响了万州的经济发展。

万州码头接客载客，还有人向过往轮船上的旅客出售藤椅、藤箱以及竹制品

“成渝万”之名，自此成为过去。

03

万州的牺牲并没有白费，国家和重庆政府并没有忘记万州。截至2017年底，三峡库区对口支援引入资金总额1088亿元，无偿援助资金18亿元，共组织培训各类人才3.1万人次。在这中间，万州得到了非常多的支援。

比如万州人非常熟悉的福建小学，南京中学，上海小学，上海医院等等，因为是其他省区捐献所建，所以以各个省市名称为名。

万州南京中学，为南京市的对口支援移民学校

现在回头看，有一种“败也三峡（工程），成也三峡（工程）”的意味。

现在的万州，解决消化掉“移民”的包袱后，正在轻装上阵，重建万州经济，真正让重庆第二大城市名副其实。同一时间，万州的特色美食烤鱼也悄然兴起，烤鱼之乡，闻名全国。

万州烤鱼广场心连心广场盛况

前段时间，朋友结婚，我回到万州参加婚礼，被请到著名的烤鱼地心连心广场品尝万州烤鱼。我惊讶的发现，万州烤鱼的口味已从几年前不多的香辣、麻辣、泡椒等几个口味，扩展到了如今的鱼香、藤椒、渣海椒、豌渣等十几个口味，令人叹为观止。

当然，像什么渣海椒、豌渣这种口味，我个人觉得纯属邪典操作，完全没有以前的香辣、麻辣好吃，也不知是不是为了迎合外来人的口味。

万州特色美食“格格”

万州除了烤鱼比较好吃以外，万州格格也是一绝。可惜时间比较紧，没有去高笋塘重温这个美味。

2019年，在万州人民的勤劳建设下，万州入选2019年全国百强区。

我相信，曾在历史中阔过的万州，将让“成渝万”的名头再次回归。

04

在《我和我的家乡》里，主人公们无论功成名就，还是籍籍无名，皆忘怀不了自己的家乡。有条件的，回乡多做贡献搞建设，没条件的，也时常心心念念。我本人倒是感触不深，因为就在重庆，离万州仅有一个多小时的高铁路程，很少有过离开家乡的乡愁。

但是，每一次回家，看见万州日新月异的变化，还是不禁想起关于这座城市的回忆。小时候穿过沙河子去沙河小学上学，在万州大桥未通车时与小伙伴踢球，在高笋塘网吧上网，去周家坝看央视心连心艺术团表演等等...

终究是这座城市长大的人，忘不了这座城，也忘不了城市里的人。

文/叶子听禅

图/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