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赵大妈的难题

赵大妈住院了。她是被人从超市直接抬到医院的。

赵大妈今年七十三岁，虽然患有高血压，心脏病，糖尿病，但由于儿女的精心照料，血压血糖血脂各项指标控制的都不错。这次住院，医生又给做了全面检查，说只是有些劳累过度，休息一下，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当时，赵大妈迷迷糊糊地在收银台交完钱，双腿就开始颤抖，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好歹没出什么大事，清醒过来的赵大妈暗自庆幸，可马上又开始发愁了：一会儿，儿子和女儿就会赶过来，看着床底下的一颗白菜，一兜鸡蛋（七个），一兜苹果（八个），可怎么向他们解释呢？赵大妈愁得不行不行的。

01

一颗白菜的故事

今天早上，听邻居老姐妹们说，附近的超市搞店庆，所有商品都要打折。她开始还有些犹豫，后来实在架不住撺掇，心里也犯痒痒，就稀里糊涂地跟着去了。

超市早上七点半开门，她们七点就在门外候着，开门后，人们一窝蜂奔向各自目标，都挤散了。赵大妈来到卖白菜的地方，原价1.00元/斤，现价0.25元/斤，每次限购一棵。一棵白菜足有十来斤，够她吃一阵子的，她决定先排白菜队。

赵大妈前面排了三十多人，每人只买一棵菜，应该很快的。可是，排了足有二十分钟，只向前挪动两三步。排队的都是白发苍苍的老年人，都很守规矩，没有加塞捣乱的，为什么还这样慢呢？带着疑问，赵大妈赶到前面察看，这一看把她吓了一跳。

售货员是个矮矮的小姑娘，蹲在高高的白菜跺下，若不是穿着红色工作服，很难看清人。她从塑料密封的白菜包里向外抠菜，别人想帮她一把，她说啥也不让，不慌不忙地在那里抠啊抠啊，好半天才抠出来一颗。抠出来还不算完，还要用胶带把这棵菜缠起来。缠了一圈，再缠一圈，一颗大白菜在她怀里滚过来滚过去，蛮费劲的。买菜的爷爷奶奶们要伸手帮一下，她急得不行，说，大爷大妈你们不要伸手，你们伸手，我就没法干了。一颗菜总算缠完了，要把其余的胶带绞断，可她不用剪子，而是用牙咬，咬来咬去，半天也咬不断。有奶奶说，孩子，你咋不用剪子剪呢？她爬在白菜上呜呜地摇头摆手。终于咬断了胶带，她吃力地抱起那颗白菜，慢腾腾地放在柜台上的电子秤上，只见灯光一闪，老人们这才看清，有人专门在一旁拍照。

赵大妈退休前在街道厂子里当会计，对数据方面很是注意，她连续看着售货员卖掉三颗白菜，足足用掉十四分钟。也就是说，每颗白菜耗时四分多钟。按这个速度，赵大妈要排到位，至少需要一百二十分钟。

赵大妈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原来位置。刚刚站稳，前面一阵骚动，原来售货员去厕所，售货暂停。一个小姑娘，忙了这么半天，怪不容易的！有人对旁边拍照的服务员说，姑娘，你就帮帮忙么？那服务员也是个女孩子，摇摇头说，不行，老板不让，我只管照像，不让做别的。等了足有二十分钟，小姑娘回来了，一切继续。

02

七个鸡蛋的故事

抱着一颗白菜，赵大妈的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她挪到卖鸡蛋的柜台前，见牌子上写着：原价6.00元/斤，现价3.50元/斤。每人限购一斤。这样的好机会，实在不忍心错过，既然来了，就接着排吧。鸡蛋不像白菜，可以揉过来揉过去地消磨时间，鸡蛋是硬的，怎么揉？她又点了下人数，前面有二十来个人，应该很快的。可是，排了半天队，还是慢得很。赵大妈再次来到前面察看。原来，卖鸡蛋的售货员要在筐里逐个地挑，说是挑大的，小的要甩出去。鸡蛋不像别的东西，心须轻拿轻放，想快是不可能的。等把挑好的鸡蛋放到电子称盘上，不可能正好一斤，多的要拣回去，少的要填上，一个鸡蛋不断地换来换去，直到凑满一斤为止。有人说，不到一斤也可以，有多少就算多少吧？回答说，不行，多一两不行，少一两也不行。这样下来，称一斤鸡蛋的时间，比一颗白菜时间还要长。

03

八个苹果的故事

抱着一颗白菜，拎着七个鸡蛋，赵大娘实在没力气排队了。她有气无力地向门外挪去，想交上钱快些回家。可是，她发现卖苹果的柜台前不用排队。人们围在水颗床前，看着站在高处的售货员用喇叭喊着：国光苹果，九毛钱一斤，一称三斤。天呐，平时五元一斤的苹果，如今才九毛钱！想到孩子们来家时，她可以拿出又大又圆的苹果，看着孙子和外孙女捧着苹果吃的香甜样子，她停住了脚步。这时，她发现一起来的老姐妹在人群里向她招手，她急忙跟着招手，这才发现围着的老年人没几个比她身体好的，人家都在抢苹果，我为什么不能？她再一次咬咬牙，把鸡蛋和白菜放在寄存处，加入了抢苹果的行列。

苹果虽然不用排队，可是每倒下一纸箱苹果都要停顿一段时间，由专人对拥抢的人群拍照。每箱苹果只有十多个，在床子上滚动，这是名符其实的抢苹果，就看谁的眼疾手快，一箱苹果走运的可以抢到一两个，不走运的一个抢不到。

第一箱，赵大妈抢到了一个，第二箱，赵大妈抢到了两个，第三箱，赵大妈一个也没抢到。她不想抢了，可到手的三个苹果怎么办，人家的规矩是一称不得少于三斤。给别人吧，又有点舍不得，毕竟是自己费劲巴力抢来的！

赵大妈的老伴去世早，她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一双儿女养大。如今一儿一女都是名牌大学毕业，儿子在高校当教师，女儿在职读博士，都各自成了家，把街坊邻居们羡慕得不行不行的。儿女都很孝顺，都想把她接到家里住，可她觉得生活习惯和孩子们弄不到一起，还是一个人清净，所以始终独居在老房子里，儿女时常过来看她，也挺好的。

儿子和女儿多次和她说过，在外面不要图小便宜，也不要去排队买什么打折的东西，咱不差那几个小钱，身体健康才是第一位。

赵大妈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可一到关键刻她就犯迷糊，就控制不住自己的两条腿。如今怎么办？孩子们来了，可怎么解释啊？

这真是个难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