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富春：人与事物的美

历史作为人和世界所发生的事件的美所显示的是人的命运，是人的自由的本性。这些美往往表现为历史的瞬间，但却铸成了永恒。这是因为历史不是过去的，而是曾有的，同时是当下的，且召唤着那要到来的。

■ 文| 彭富春

在讨论人自身的美的时候，我们其实也在讨论人和世界所发生的事件的美。这是因为所谓的身体和心灵、外在和内在，甚至所说的人格等都必须显现出来。它就是一般所说的人的行为或者行动。行为绝对不能狭义地理解为人的身心的活动，而是要理解为人在世界中存在的基本方式，它是人与世界万物的交往与共生。于是，行为便产生了事情和事件。但人与事情有着多样的关系。固然我们可以说人是事件的肇事者，人引发了事件的发生，由此甚至可以认为事件就是人的事迹。但这并不意味人是事情的规定者，而是反过来，事情才是人的规定者。人是由事情显现自身的，一个什么样的事情便证明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因此，事情有超出人自身的意义。

但什么是事情或者事件？事情绝对不是一个物体或者物件，如同一个自然之物或者是人工之物摆在那里一样。它也绝对不是一个人所思考和行为的对象，而被认识和被实践。不如说，人自身已经被编织进入到了事件之中，与各种事件交织在一起。这样的事件就必须理解为“发生的事件”和“事件的发生”。但它不是一场偶然的事故或者意外，而就是人与世界存在的生成。于是，事件就成为了历史。

一切历史都是人与世界的事情发生的历史。在这样的意义上，一块石头和一棵植物是没有历史的，只有人的生活世界才是有历史的。这样的历史是人的存在的历史、真理的历史，也就是人走向自由的历史，是真正的美的历程。当然历史本身也是需要区分的，有平凡的历史或者是伟大的历史。一个惊天动地的事件便会形成历史的开端或者终结。因此，它是历史性的，并且是划时代的。历史的这些事件便成为了故事，对于它们的描写就是叙事，也就是史诗。历史作为人和世界所发生的事件的美所显示的是人的命运，是人的自由的本性。这些美往往表现为历史的瞬间，但却铸成了永恒。这是因为历史不是过去的，而是曾有的，同时是当下的，且召唤着那要到来的。

当然人和世界所发生的历史可以按照惯例分为几个方面。

首先是人与自然之间所发生的事件的历史。人们一般将人类的历史看成是从动物到人，也就是从自然到文化的历史。但事实上一方面自然不断显示出自身遮蔽了本性，另一方面人始终敞开自身的存在。人们也将人与自然关系描述为自然的人化和人的自然化的双向历程，但这并不意味着自然变成人性的和人变成自然性的，它实际上揭示了人与自然的永远不可消解的张力。这就是说，自然更自然化，人更人化。这种自然与人的关系的审美化无非表明，自然作为自然存在，人作为人存在。美就是每一存在者如其所是地去存在。

其次是人与人之间所发生的事件的历史。人与自然的关系同时也是人与人的关系。人总是和他人同属生活世界的，于是，人的存在就是我与他人的共同存在。这种共同存在事实上便形成了各种各样的人与人的关系。其不同形态的组织就成为了家庭、社区和国家等。人与人的关系的历史是一部恨与爱的历史，因而是一部战争与和平的历史。但只有爱与和平，或者为了爱与和平的奋斗才是美的。爱是奉献和给予。人在爱时也获得了爱。当然爱有不同的形态。亲情是具有血缘关系之间的人的感情。友情则超出了血缘关系的自然性，它是志同道合的同志和同道的友谊。爱情是男女之间的生死之恋，它不仅是心灵的，而且也是身体的。博爱则是神圣之爱，它是对于天地人的一切存在者的爱与关怀。

最后是人与精神之间所发生的事件的历史。在人与自然和人与人建立关系的同时，人与精神之间也展开了自身的历史。这是因为人自身也是一个精神性的存在。但人与精神的历史不仅渗透于人与自然和人与人的历史之中，而且有自身独立的历史。精神的历史主要是哲学、宗教和艺术的历史，也就是关于真善美的历史。在精神的世界里，艺术具有独特的意义，因为它就是美的发生之地。由此艺术成为了人类精神世界最美丽的花朵。#大道哲学#

本文作者系武汉大学哲学教授，著有系列学术专著“国学五书”（《论国学》、《论老子》、《论孔子》、《论慧能》、《论儒道禅》，均由人民出版社出版与发行）。本文选自《美学原理》，标题为编者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