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选》⑨ | 回古代“高考”，你能及格吗？

今天我们继续阅读《聊斋志异选》。

昨天，我们读到了《聊斋志异》里《香玉》的故事，黄生因为情深而遇双美，双美有情而愿与黄生生死相伴，也算是人间至情。

今天，我们来阅读《聊斋志异选》里《贾奉雉》的故事。

下面，让我们开始今天的阅读吧！

贾奉雉遇神仙中举

贾奉雉是甘肃平凉人。他的才名冠绝一时，但是科举考试却总是不中。

有一天，他在路上遇见一位秀才，自称姓郎，人叫郎生，风度潇洒。贾奉雉邀他一起回到家里，拿出自己的八股文习作向他请教。

郎生读完后说道：“您的文章，科试得个第一名肯定有余，然而乡试考场想取个榜尾恐怕也不够格。”

贾奉雉问：“那怎么办呢？”

“天下之事，仰着头踮起脚去高攀倒很难办到。而低下头去俯就却容易得多。”

郎生指出了一两个人的文章作为标准，大致都是贾奉雉最看不起而不屑一提的。

贾奉雉说：“学者作的文章，贵在能历久不朽。像你所说的这两个人，用那样低劣的文章来猎取功名，虽然能登上高位，他们仍然是低贱的。”

郎生说：“有的人文章虽然写得好，却因为地位低贱不能流传。您要想死抱着自己的卷子一直到老那就罢了。否则，连那些主考官们，都是靠这等劣质货色爬上去的。恐怕不会因为看了你的好文章，就会另外换上一副眼睛和肝肺肠子的。”

贾奉雉不说话了。郎生起身笑着说：“你还是年轻气盛啊！”于是走了。

这一年乡试的时候，贾奉雉又落榜了。他想起郎生说过的话，拿不定主意是不是按郎生说的办。

又过了三年，乡试日期将近，郎生忽然来到，两人相见非常高兴。郎生拿出自己所拟好的七篇八股文的题目，让贾奉雉来作。过了一天，郎生就索要写的文章来看，认为写得不行。

贾奉雉把以往自己参加乡试未中的卷子找出来，将里面那些芜杂冗长、空洞浮泛词句集中起来，胡乱拼凑成文，等郎生来了又让他看。郎生一看高兴地说：“这一回可以了！”就让贾奉雉熟记，一再叮嘱不要忘了。

贾奉雉笑着说：“和您实说吧：这些东西都不是我心里想写的，转眼就忘了。”郎生硬逼着贾奉雉朗诵了一遍。

郎生又叫贾奉雉脱去上衣露出脊背，用笔在上面写上了一道符，临走出门时郎生说：“仅有这些文章就足够了，你可以把其它的书都束之高阁了。”贾奉雉检查了一下自己背上的符，已经渗透到皮肉里面了。

贾奉雉进了乡试考场，一看发下来的试卷题目，郎秀才所拟的七道题一道也没漏下。回想自己以前几次所作的文章，怎么也记不起来了。惟有那篇拼凑的文章，仍历历在心。

一直等太阳偏西了，贾奉雉只得按着记忆照直抄录下来交卷出场。

与郎生见了面，贾奉雉如实向郎生相告考试过程，立即求他擦去自己脊背上的符。可是脱衣一看，符已经消失了。

贾奉雉大为惊异，说；“您为啥不用这种办法自己参加考试呢？”郎生笑着说：“因为我根本没有这种念头。”

过了不久，发榜了，贾奉雉竟然考中了第一名。他又重新阅读那七篇旧文稿，自言自语地说：“这样的文章一公布出来，怎么有脸去见天下的读书人呢！”

正在羞愧难当之际，郎生忽然来到，说：“你希望考中就中了，怎么还这样闷闷不乐呢？”

贾奉雉说：“我恰好在想，这是用金盆玉碗盛狗屎，真无脸再出去见同人。我将要离家隐居到山林之中，与尘世永绝了。”

郎生说：“这样也很高尚，只怕你办不到。果真能行的话，我能为你引见一个人，可以学得长生不老，连同千年的盛名，也都不值得留恋了，何况是无意得来的富贵呢！”

贾奉雉听了很高兴，便留下他和自己同宿，说：“容我再想想这事。”到了天明，贾奉雉对郎生说：“我的主意已经定了！”他也不告诉老婆孩子一声，竟飘然离家而去。

贾奉雉悟道失败

贾奉雉和郎生进了深山，到了一处洞府，里面别有一番天地。有个老人坐在堂上，郎生叫贾奉雉过来参拜，称他师父。老人说：“怎么来早了？”郎生说：“他修道的决心已经下定了，盼望师父能收下他。”

老人向贾奉雉说道：“你既然来了，必须把自己的身子一并置之度外，这样才能得道。”

郎生把他送到另一处院子里，给他安排好睡觉的地方，又为他拿来吃的糕饼，这才走了。

贾奉雉见这房子精致清洁，只是门上没有门扇，窗上没有窗棂，里面仅有一张小书桌和一张床铺。他脱下鞋子上了床，月光已经从门窗中射进来了。他感到肚子稍微有点饿，就拿过糕饼吃起来。

糕饼的味道很甜美，贾奉雉只吃了一点就饱了。他觉得屋子里充满了清香味，自已的脏腑也竟然清晰透明起来，里面的脉络历历可数。

忽然贾奉雉听见屋外有很尖厉的声响。原来是只老虎蹲在屋檐下面，贾奉雉吓了一大跳。他转而想起了师父说的话，就又收回了心神，端坐在那里。

老虎好像知道里面有人，随即进屋走近床铺，使劲用鼻子吸气，把贾奉雉的脚和腿闻了个遍。不一会儿，他听到院子里鸡的鸣叫，好像是被绑住了，老虎立即奔出屋去。

贾奉雉又坐了一会儿，一个美女进了屋，悄然无声地登上了床，趴在贾奉雉的耳朵上小声说：“我来了。”贾奉雉紧闭双眼，一点也不动心。

美女又低声说：“睡着了吗？”声音很像他的妻子。贾奉雉的心略微动了一下，可又一想：“这都是师父为了试探我耍弄的幻术罢了。”他依然闭着眼睛。

美女笑着说：“老鼠动了！”当初，贾奉雉夫妻和丫鬟同住在一屋，做爱时恐丫鬟听见。就背后约好一句暗语：“只要说‘老鼠动了’，就开始亲热。”如今贾奉雉忽听这句话，不觉大为动心，睁开眼一看，真是他的妻子。

贾奉雉就问她道：“你怎么会来到这里？”妻子说：“郎秀才怕您寂寞想回家，派了一位老太婆领我来的。”

说话之间，两人偎靠在一起亲热起来。

过后，天也快亮了，他们听见师父怒斥的声音，离院子越来越近。贾妻急忙起来，跑过矮墙走了。

不一会儿，郎生跟在师父身后进了门。师父当着贾奉雉的面用棍子打了郎生，随后叫他把贾奉雉赶出去。

郎生说：“我对您的期望太高了。没想到你情缘未断。你从这里暂且回去，我们以后再见。”

说完郎生为他指明了回家的路。

天上一日，人间百年

不觉间，贾奉雉回头一看，自己的村子就在眼前。只见房屋院墙破败不堪，不是原来的老样子了。

村里的老人小孩，他竟然没有一个认识的。贾奉雉忽然想起汉朝的刘晨、阮肇二人遇仙后从天台山返回家园时，所见情景和今天的模样非常相似。他没敢再进家门，就在对门坐下休息。

过了很久，有个老翁拖着根拐杖从里面出来。贾奉雉向他问道：“贾奉雉家在哪儿？”

老翁指着贾宅说：“这就是。相传这位贾公当时听说自己考中了举人就逃走了。他走的时侯，他的儿子才七八岁，后来到了十四五岁的时候，贾夫人忽然又大睡不醒。

“儿子在世的时候，冷了热了还能够为母亲换换衣服。等到儿子死了，两个孙子很穷，房子也拆毁了，只好用木头扎了架子，盖上点草苫子给贾夫人遮蔽风雨。一个月前，贾夫人忽然醒过来，屈指一算已经一百多年了。”

贾奉雉恍然大悟，说：“老翁有所不知，贾奉雉就是我呀。”老翁大惊，急忙走去告诉贾家的人。

此时贾奉雉的长孙早死了，他的次孙贾祥也已经到了五十多岁。孙子见他长得年轻，怀疑他是冒充伪装。等贾夫人出来，才认出他来。

夫妻二人苦于没有房子，只好暂时进了孙子的屋里。一时男女老幼，跑来挤满了一屋，都是贾奉雉的曾孙、玄孙辈，大都粗俗无知。长孙媳妇吴氏，买酒并准备了粗茶淡饭招待他们。

吴氏又叫小儿子贾杲和媳妇同自己共住一屋，倒出房子清理干净让祖父母去住。但房子里面余留的气味实在难闻。住了几天，他悔恨得不得了。

两个孙子家分别轮换着供给他们吃喝。长孙媳妇吴氏是读书人家的女儿，对祖父母一真很孝顺。而次孙贾祥家里送的饭菜越来越少。贾奉雉很生气，就带着夫人离开这里，到东村设帐教学去了。

此后一年，贾奉雉考中了秀才。县令很看重他的文才，便厚厚地赠送钱财资助他，从此家里稍微富裕了起来。

贾奉雉买了一处新宅子，让长孙媳妇吴氏搬过去同住在一起。吴氏有两个儿子，大儿在家留守旧业，小儿贾杲很聪明，贾奉雄便叫他和自己的学生们在一起读书。

贾奉雉从深山回来以后，脑子更加清晰好用。不久，他参加乡试、会试连中，成了进士。又过了几年，贾奉雉以监察御史的职衔巡按浙江。他声名显赫，家中楼台歌舞，称盛一时。

但贾奉雉为人刚正，不媚权贵，朝中的大官们都想陷害他。不久，祸患就发生了。

原先，贾祥的六个儿子都是些无赖之辈，贾奉雉和他们已经断绝往来，但他们都利用贾奉雉的势力作威作福。有个人才新娶了个媳妇，被贾祥的次子夺去当了妾。

此人本来就诡诈，乡邻们又凑钱帮助他去告状，因此这件事就传到京城。当权的那些大官于是都纷纷奏章攻击贾奉雉。

贾奉雉无法为自己辨白，被关进牢狱一年多。贾祥和他的次子都病死在狱中。

后来贾奉雉奉旨充军辽阳。当时贾杲考中秀才已经很久了，他为人仁义厚道，名声很好。

贾奉雉夫人后来生的一个儿子，年已十六岁了，就把他托付给了贾杲。贾奉雉夫妻二人这才带着一个男仆和一个女仆上路赴辽阳。

贾奉雉说：“这十几年的富贵，还不如一场梦的时间长。如今才知道荣华的官场，都是地狱的境界，悔比刘晨和阮肇多造了一重罪孽呀！”

他们走了几天，抵达海边，远远地看见有一艘巨大的船向这边驶来，上面鼓乐齐鸣，侍卫们都像些天神。

大船靠近岸边后，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笑着请贾御史上船休息一下。贾奉雉一见那人惊喜异常，一纵身就跃了过去。

贾夫人想跟过去，但大船已经驶去很远了，于是她气愤地投入海中。才漂泊了几步，就见有个人从船上垂下一条白缎子来，把她引救到船上而去。贾奉雉的仆人认识大船上的那个人，原来他就是郎生。

结语

今天我们读到了《聊斋志异》里《贾奉雉》的故事，贾奉雉虽然才华一流，却不得不为了科举而去写烂文章以求获得功名。虽然他具有仙骨，却不得不为了糊口降低自己的格调。这其实也是蒲松龄自己的人生悲剧。那么，后面我们会读到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