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知己为何反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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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世纪的美国,人们因一则重磅新闻而翘首以待,孔雀从英国来啦!
漂洋过海来的可不是真孔雀,而是如今举世闻名的孔雀屋,置身其中的人们总会为其精妙设计喟叹。
令人震惊的是,这屋子竟藏着一段艺术家和金主之间的恩怨,他们曾是情比金坚的多年知己,为何反目成仇呢?
这如今被誉为神迹的室内设计,是艺术家詹姆斯·惠斯勒枉顾金主意愿任意“涂改”的产物。谁都知道,工作中最不能得罪大客户,他为何反其道而行呢?
这叛逆乖张的性格,在他早年已见端倪。
除了绘画,成绩一塌糊涂的惠斯勒被西点军校开除之后,去做地图测绘员,然而上岗几天就被炒鱿鱼,因为他交的图纸上画满了风景和小怪兽,却唯独不见任何测绘。惠斯勒意识到艺术才是自己挚爱,果断前去艺术之都巴黎学艺。
在巴黎,惠斯勒如鱼得水。他与拉斐尔前派和印象派画家们畅谈创作,广为结交藏家和批评家,其中就有他之后纠葛一世的弗德里克·雷兰。
惠斯勒和雷兰的友谊,是因画而起的。那时,一场东方热席卷欧洲,瓷器和浮世绘走入印象派,艺术家们纷纷的对那遥远的东方浮想蹁跹,日本主义之潮由此而来。
惠斯勒醉心东方意韵,挥笔画就杰作《玫瑰与银色,来自瓷器国的公主》。
深通音乐的他笔下,唯美如歌的色彩有节奏地在和服女子身上轻柔曼舞,丝毫看不出画家桀骜任性。可是他的买主却完全看不起这作品,拒绝付款。正在惠斯勒为此丧气时,是雷兰对画中创意赞不绝口,毫不犹豫地将其买下。
唯美而有诗意的用色,让惠斯勒成了“唯美主义”艺术的代表
惠斯勒觉得自己遇到了知音,
相谈之下更发现二人共同之处远不止于此。
船运大亨雷兰也对东方艺术如痴如醉,每次出差必会带回远方瓷器,他还自学音乐。志趣相投的两人总有说不完的话,赏瓷器、聊音乐和艺术,相谈到天明。
看着惠斯勒画下深沉迷蒙的夜色,雷兰说:“我从中听见了《夜曲》。”惠斯勒大受感动,只有雷兰看出他有着作曲家的灵魂,每一笔都是跃动的音符。
我用言语无法表达对你想到的《夜曲》画名的感谢,这名字优美而富有诗意,一语道尽我在月光下作画之时所想的一切。
—— 惠斯勒写给雷兰的信
正因为这般灵魂共鸣,雷兰对惠斯勒的创作十分支持。在当时,资助人一般收到作品才付费,因不满意拒收的也不少见。
雷兰不仅在向惠斯勒订画时就全额付款,更是对后者的晚期拖延症全然包容,说好作品值得多年等待。
而容忍拖延症,比起接下来的事情根本算不得什么。
雷兰总出差,他不在的时候,惠斯勒常来府上以雷兰夫人为模特作画。一来二去两人竟互生情愫,这种见不得人的关系,常人恨不得藏着掖着,越少人知道越好。而他们不仅公然表达爱意,还毫不避讳地在各种高级社交场合出双入对。
自己的挚友,居然登堂入室,和自己的妻子有不可告人的亲密关系!这种大部分人都难以接受的事传到雷兰耳中,他虽心里介怀,却出人意料地,原谅了他们。
这都可以原谅,还有什么不能原谅呢?雷兰和惠斯勒,又是如何从惺惺相惜,走到水火不容地步的呢?
他们一切矛盾的爆发点,就是孔雀屋。
孔雀屋本是雷兰委托设计师托马斯·杰基尔设计的餐厅,希望这个空间能与他的东方瓷器收藏相配。
谁知,快竣工的时候,惠斯勒突然跳出来抱怨装修风格和他那挂在屋子北墙正中央的《瓷器公主》格格不入,自告奋勇地要“微调”。雷兰想着都装修到这地步,惠斯勒难不成还能翻上天去?随口答应就出差去了。
现在的餐厅是真的美而活了,光彩夺目、精美绝伦,如果说先前的大厅设计是练习曲,我的作品就是交响乐。
—— 惠斯勒
雷兰的想法太天真了,他一回来,就被惠斯勒创造的大惊吓气得暴跳如雷。
这哪里是微调?
眼前的餐厅他根本认不得了,惠斯勒居然在没知会他的情况下,把整个空间推了重装!雷兰钟爱的都铎风格天花板全被惠斯勒敲掉,画成孔雀莹亮的颈羽。
最让雷兰痛心的,是墙壁上他花了不下1000几尼(约合今日10万美元)购得的昂贵壁纸,居然被惠斯勒任性地用蓝色和金色的漆料完全覆盖。
惠斯勒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因为艺术灵感一上头就根本停不下来了。他满心满眼都是日本莳绘漆盒的点点古雅金光,跃上中国瓷器之天青的场景。他沉醉地落笔,让这空间化作心中绝美的东方之韵。
画着画着就停不下来了,图案自动在笔下流淌,最后渐臻佳境、每一笔都是神来之笔,最终蓝与金的协奏曲跃然笔下,一切的一切消失在创作的愉悦中。
—— 惠斯勒在自传中写道
对雷兰的震怒,惠斯勒万分困惑,因为他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丝毫不妥。雷兰这么懂他,怎会不喜欢他最引以为傲的作品呢?所以他不仅大言不惭地索要2000几尼(约合今日20万美元)的高价报酬,更是自豪地请来众多好友和各路媒体,大肆宣传自己得意之作。
看着自大的惠斯勒,雷兰直言表达不满,说他不觉得惠斯勒在没事先告知的情况下能擅做如此昂贵的大改。结果惠斯勒听了毫不悔过,让雷兰实在忍无可忍。雷兰最后勉强同意付一半价钱,且此后不再资助惠斯勒。
惠斯勒收到报酬时,觉得大受侮辱。因为雷兰付他的,是当时只会在生意场上流通的英镑,以表明二人之间再无半点情谊。原来自己的多年挚友,竟如此有眼无珠!他震怒之下,把为餐厅南墙画了快十年的《白色交响曲:三少女》撕得稀烂。
冷静下来后,惠斯勒又心生一计“报答”这吝啬的金主。他找到雷兰,假意道歉,说愿为南墙补画一幅作品“以示歉意”。
结果,雷兰看见南墙上完工的壁画时,又一次差点没气得背过去。只见两只金孔雀正打架,占尽上风的那只羽毛尽竖,脚踩先令银币,一毛不拔。惠斯勒不正是用画讥讽自己待人气焰嚣张,还克扣工钱吗?
惠斯勒生怕雷兰不解其深意,将这幅画命名为《艺术与金钱》。二人在画前爆发激烈争吵,其后水火不容。可就算盛怒决裂,雷兰还是将这张作品保留了下来,且生前不允许任何人动它。
惠斯勒与金主闹翻之时,大概是没想到失去赞助的自己举步维艰。他与雷兰的争执迅速传遍了艺术圈,一时间没人再敢向恶名在外的惠斯勒订购作品。其他的艺术家就不会像他那样自我,为何选择他呢?
屋漏偏逢连夜雨,陷入严重经济困难的惠斯勒发现自己的作品被时评家骂上了头条。而受到攻击的,正是当初雷兰命名的夜曲系列作品《黑与金的夜曲:烟火落下》。
艺廊让这种不堪的作品参展实属不智之举,这张画就是毫无教养的艺术家有意的欺诈:一个流氓动手将颜料罐往公众脸上一扔就要价200几尼,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 艺术时评家罗斯金
惠斯勒断断不能忍受如此恶评,不惜用尽最后一分钱也要为自己的艺术正名。他状告罗斯金诽谤,而法庭上的辩论,引出一个永恒的困扰:
律师:你在这幅画上用了多久?
惠斯勒:大概两天,一天准备、一天去画。
律师:只有两天你就要价两百几尼?
惠斯勒:这价钱,是为了这画里我用尽一生所得的知识。
惠斯勒赢了官司,却不堪巨额诉讼费而破产,曾经一直慷慨地给他预支画款的雷兰成为了他最大的债主。他的资产被清算,画室、房子……惠斯勒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深爱的一切,一样样被夺走,知道它们会落入雷兰手中
雷兰写信给惠斯勒:你学不会谦虚,在过去八九年,我预支了你近一千几万,从来没收到一幅作品!
惠斯勒回信:难道孔雀厅没画完吗?
越去想,惠斯勒就越是满心怨怼。在即将被查封的宅子中,他拿出画布,咬牙切齿地宣泄着自己心中的恨。他要给前来清算的昔日知己,今日敌人来一份“惊喜”。
拜金者:不义之财/这画框曾是惠斯勒为《白色交响曲:三少女》设计的,他特意用在这里,昔日美好,今日却令人惋惜
惠斯勒所用的画框,是二人感情最好时所制,彼时惠斯勒和雷兰看着画中女孩们的纯真面容,默契地相视一笑。伴随少女化作碎片,而今这画框包裹着的,却是狰狞的怪物,正如相知相惜的挚友,落到势不两立的田地。
多年以后,曾是雷兰和惠斯勒矛盾核心的孔雀屋漂洋过海,成为美国弗里尔美术馆的镇馆之宝,它被誉为十九世纪日本主义最伟大的创造。它的伟大,来自对于艺术中两种相处模式的挑战。
不管在哪个年代,东西方艺术的相处,总让来这里的人们乐此不疲。康熙年间的青花瓷与这个西方的设计空间,不断交谈着,碰撞出奇特的火花。
惠斯勒还用孔雀屋,彻底改变了观众与作品的相处。艺术不再是被高高挂在墙上,让观众只能站在跟前欣赏的存在。孔雀屋就像个主动包围观众的莳绘漆盒,不管在空间中如何移动,观众总会发现瓷器公主的目光如影随形。
瓷器公主的目光,一直跟随这个空间中的人们
人们身处其中,能全身心地感受作品的立体环绕,艺术就此超越了单纯的视觉体验。
为了创造这个艺术奇迹,惠斯勒赔了家产,也失去了挚友,他最后赢了吗?
小编 | 霁泠
收集资料整理报道
页面更新:2024-0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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