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忆老母亲

说重忆,不是第二次,也不是再一次,而是年复一年,日夜思念,真的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回忆我平凡但无比亲切的母亲。即使以文字而论,我至少写了五次以上了。时间的年轮又转到了“母亲节”,我忍不住提笔又写她,想让她在天之灵知道儿子的感情和文笔一样越来越深挚成熟了;想让世人知道,年至半百的我也曾有过疼我爱我的母亲。

重忆老母亲

虽是重忆,母亲的身世我就不再赘述了,反正就是一个字:苦!是辛劳一辈子,没享过一天清福,又在常年疾病折磨下撒手人寰的那种。她只是一个普通妇女,但她在十年卧床不起,驾鹤西去之时,父亲痛不欲生,大姐哭天抢地,我撕心裂肺,其它亲人都泣不成声,母亲哪怕变成一个瘫子,都是家中的顶梁柱,主心骨,灵魂和核心,她走了,我们都像断线的风筝,迷茫困惑,人生仿佛坠入无底深渊,进入至暗时刻。她是1992年12月13日傍晚时分走的,转眼都过了快三十年,一百年是一生,三十年是一世,不论一生一世,我都难忘母亲,太多内疚,太多遗憾,甚至太多悔恨,深感自己对不起那份母爱。

重忆老母亲

  还是从母亲的姓名入手吧,她叫茹秀英,小名小麦生于1933年麦收季节。这里不是要介绍母亲的身世,而是想说说她不错的名字。先说大名秀英,不知是她自己起的还是长辈起的,因为名字带有鲜明的时代印记。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叫秀英,桂英,俊英的就像男的叫建国,建军,建党遍地都是,多是女性,有个同堂姐夫,叫群英,我好长时间都把他当成女的。五十年代,母亲都快二十岁了,据说她当时还是妇女劳动积极分子,带头人,还读了扫盲识字班,她给自己起名也不意外。我们家从爷爷开始,到叔辈,我们这一辈,甚至下一辈,都有给自己起名字,改名字的习惯。比如爷爷把李光俊改成李得胜,二叔曾把自己的名字改成雪亭,大哥把自己的名字改成李岚,更离奇的是,二哥不约而同,把名字也改成了李岚,亲兄弟俩竟然“撞名”,二哥说他叫他的,我叫我的,这情形就像大姨说母亲:凭啥你可以叫秀英,我不能叫秀英?

重忆老母亲

  光阴荏苒,虽然我心里一直记着母亲,但梦见她的次数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少了。写文章时,都是用书面的称呼母亲母亲的叫,曾经的现实或梦里,都是一个字:妈。对别人说就是我妈,我们渑池话不叫妈妈,就一个妈字,第四声,狠狠的,叫的貌似没心没肺,实则深入骨髓。清明节我跪在母亲坟头,心头一遍一遍重复的也是妈,妈,妈,不孝子来看你了。

重忆老母亲

我的童年是在妈妈怀里、膝盖、背上度过的,我印象最深的是母亲信奉基督教,每次礼拜她都带着我,去附近的一个家庭教会点,都是一群大妈大婶,还有老奶奶,我开始还能听几句她们念经讲道,听着听着就左摇右摆进入打盹状态了,本来是站在母亲腿中间,见我瞌睡,母亲就把我抱到她腿上,躺在她臂弯里就呼呼大睡了,直到她们散会。母亲微胖,她的怀里温暖柔软,是我困了最舒服的安乐窝。有时母亲也会把睡着的我放到人家床上,盖上被子,散会了就叫醒回家。面粉厂那个大坡,沐着皎洁的月光,母亲牵着我的手,去膜拜她的上帝,来来去去不知多少回,走的脚疼了,她就抱着,背着我回家。百姓疼幺儿,我排行最后,在姊弟中其实是享受母爱最多的孩子,失去母亲最感痛楚的也是我,以至于我经常哼唱母亲最喜欢唱的那首基督教歌:“天上布满星,月亮亮晶晶,上帝差遣主耶稣,降生在马棚。万恶的希律王,想害主性命,手段毒辣,手段毒辣,血洗了伯利恒……重温老歌过程中,星星和月亮都是母亲的眼睛,耶稣的苦难也是母亲的苦难,母亲就是我的主耶稣,我有诉不完的思念,道不尽的忏悔。

重忆老母亲

  母亲是1982年恰好也是麦收的时候突发脑溢血倒下的,也就是49岁生日前后,外公起的名字茹小麦,仿佛寓意了她的宿命。那年我也是九岁半,当时睡在她脚头,大人把我从梦里抱到另外一张床上,我也是稀里糊涂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然后看见院里吵吵嚷嚷,大人们进来把母亲裹着被子抬出去,抬到父亲铺好的架子车上,拉走了,我见父亲他们都神情肃穆,架子车把母亲拉走后,我在院子里听邻居大妈说我:这小娃真可怜。就一个人跑进屋子里爬到床上用被子捂住脸失声痛哭,母亲平时受了委屈也是这么哭的。两三天后,听说母亲保住生命了,我去给陪护的亲人送饭,一个人掂着铝饭盒走了一两公里到人民医院,我第一次看到重症房里的妈妈,盖着白被子,直挺挺地躺在病床上,嘴上结着厚厚的血痂,眼睛半睁半合,据说是高烧刚退,还不是十分清醒。我喜忧参半,喜的是妈妈又活过来了,忧的是病成这样,不知她何时能好起来。那段日子,我也往返医院和家之间送了好多天饭,那是我第一次尽孝,也是心理身体上第一次“断乳”,此后人生的风风雨雨要独自面对了。

重忆老母亲

  从1982年到1992年母亲偏瘫在床上躺了整十年。这十年我从懵懂童年经历悲情少年变成热血青年。我最难忘的是读初中后就开始有早晚自习,县直中离我家有两三公里远,每天早上母亲都会喊我:宝民,该起床上学了。而晚上到半夜是我帮母亲叫醒父亲,发落母亲到便椅上解手。因为人小容易弯腰,我经常帮母亲倒尿盆,做过俗称“擦屎挖尿”的活。那时不觉得是什么孝不孝的,只是认为自己蹲下弯腰确实方便,开始也嫌臭,后来就习惯了。父亲白天干农活,母亲晚上尤其半夜很难叫醒他,甚至我在外屋床上也喊父亲也喊不醒,只能从被窝里钻出来,小跑到里屋父母床前,一边伯,伯,伯的喊,一边用手抓住被子又推又摇,父亲才会慢慢醒来。完成任务,我就赶紧再跑回自己被窝继续睡觉,有时母亲解手太频繁,我也装作没听见,只有妈妈一个人喊,一会儿喊父亲名字:学信,学信,学信;一会儿喊我名字:宝民,宝民,宝民。我俩都不回答,她就一直喊,叫到有气无力,叫到她自己哭起来,哭完又叫。父亲很难叫醒,我是嫌太频繁,冬天怕冷,不想下床帮她叫。现在回想悔恨不已,太不懂事了。一般最后我还是忍心不下,母亲的叫声也吵的我睡不着,就不情愿的起来帮她叫。父亲把她抱下床,安放在便椅上,倒头呼呼又大睡了。母亲坐在便椅上因为有习惯性便秘,开始吃果导片通便,后来果导片都没用了。她在便椅上要坐很久,坐到她大腿根被椅子腿勒的生疼。冬天尽管她的脚放在小板凳上,有褥子盖住肚子和腿脚,但久了一样会冷。又冷又疼,她叫父亲又不应,又得让我帮叫,我也疲于应付,她还是哭哭叫叫,叫叫停停,哭一会又叫,现在回头看,太残忍了。我可怜的娘,她信耶稣,十年间把耶稣遭的罪,受的苦全受了,我现在想起还禁不住泣不成声。

重忆老母亲

母亲的苦难我是陪伴也是共同经历者,这一切造就了我坚韧不拔的性格,徒步京九五千里路上,每遇到难关,我都会想起苦命的母亲,母亲吃过的苦,甚至歇斯底里地在无人的风雨中,隧道口,大桥上喊几声:妈,妈,妈,保佑我平安无事。全身就充满了力量,无所畏惧,勇往直前,克服一个又一个困难,直到走到目的地。母亲的苦也促成我善良的天性,见到太苦太难的人,我都愿尽力帮扶,与美德无关,只是一种心愿和本能。同时对于满口喷谎,虚情假意,沽名钓誉之流我内心深深鄙视痛恶之,希望他们能滚多远滚多远,最好能从地球上马上消失。

如果说活到天命之年,我还算半个好人,有一点才情,那是母亲的苦难和恩师们的提携共同造就了我,在此一起叩拜表示感谢吧!

李不白泣书于2021年母亲节苍梧之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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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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