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哀莫大于心死

有人说，哀莫大于心死。

光亮慢慢减弱，最终消失。再之后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漆黑虚无的空间，分不清东南西北、上下左右。

决明用力挣扎了下身体，想要往前移动一步，但是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半晌之后便放弃了，然后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漂浮着。

“原来死后的世界竟然是这样。”

少年哀叹一声，随后便悲伤了起来：“爷爷的身子刚有些好转，不知道有没有人照顾他；不知道那个小胖丫头今天有没有人帮他擦鼻涕，会不会想我；

还有张爷爷会不会还跟以前一样早早地就在门口坐着轮椅等着跟我讲他年轻时的故事；刘奶奶肯定还有很多道理没跟我讲，她对我的期望我也没有做到，会令她很失望吧……”

坚韧的少年此时看着有些无助和落寞，他不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但是想想再也见不到暖阳村的亲人们，就让少年的心像是被数蚂蚁啃食一般，不是很痛但是很痒。

痒不像痛那么让人撕心裂肺，但是有时候它会让你不惜把自己抓得皮开肉绽。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发着白色光芒的约莫着有成人脸庞大小的球体缓缓的飘荡而来。球体发着暗淡的白色光芒，时而闪烁一下。

“这就是接待我投胎转世的精灵吗？”少年自顾自地想着。

“少年，恭喜你还活着。”那个光球口吐人言，而且这个声音貌似还有些熟悉，好像睡梦中听到过一样。

“那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还有之前天空上的那道光柱是什么啊？还有你是谁呀？”

一连串的问题从少年口中喷涌出，令得白色光球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尴尬了几秒钟后，只见白色光球突然亮起强烈的光芒然后在少年面前投放出一米见方的屏幕，屏幕上投放的正是从包裹雪国的屏障被击碎之后发生的事情。

一幕幕的场景在少年明亮的眸子里慢慢的回放着，少年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接着是苍白。

当看到抱着膝盖满眼泪水嘴里却不断哭喊着明子哥哥的小胖丫头；看到发觉自己不在后深深地舒展一口气；然后躺在床上渐渐失去呼吸的爷爷；看到……

最后又看到暖阳村被巨大火球淹没的时候，少年呼吸变得急促，感觉心脏像是要爆炸一般。

少年下半身跪坐着，上半身挺直，整个头让后仰去，嘴巴也张得极大。他想大声地哭喊出来，但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扼住一般，越是用力越是发不出一丝声响。

双眼已经开始涣散，露出了大片的白色眼球，但是眼角却干涩的流不出一滴眼泪。

他觉得有一种液体从眼睛、鼻子、嘴巴、耳朵中缓缓的像体内流去，然后慢慢的流到了一个叫心的地方。

少年感觉心脏发出一阵阵强烈的抽搐般的悸痛，他捂住胸口，脖子上青筋暴起在空间中不断地挣扎着，嘴角也流出了大量了液体……

少年再次晕了过去。

光幕慢慢收回，白色光球发出了一声深深的叹息。

决明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冰床上，周围是一个有很多冰柱的山洞。起身的一瞬间，少年仿佛想到了什么，心脏再次感到被重创一般，害得他差点再次晕倒过去。

少年双眼布满血丝，全身发抖，颤颤巍巍地支撑起自己疲惫不堪的身体。他想要说些什么，喉咙传来一股撕裂般的疼痛，但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本就不喜说话的少年，彻底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光球再次飘荡而来，散发出一股乳白色的光芒笼罩到决明身上。然后便看到少年身体像是被修复一般，身体慢慢的不在颤抖，双眼血丝也逐渐退散，身体也慢慢提升了恢复了力气。

“你受到了巨大的刺激，暂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不过这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声音从决明脑海中传来。

决明淡淡地在脑海中回答道：“为什么只救了我？”

苍老的声音在此传来：“唉，救下你已经让我失去了几乎所有的力量，就连我也只剩下这个脆弱的魂魄而已。有些事情现在还没法告诉你，能告诉你的之后会一一对你说明。

不过现在你最需要的是时间，需要冷却自己的时间，不管是为了报仇还是什么别的目的也好，别想着死就行。”

少年背朝着白色光球，蜷缩在冰床上，却感觉不到一丝寒冷。双手紧紧的捂住胸口，眼泪鼻涕在脸上肆意地流淌，时不时的抽搐两下。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光球转身离开，留下孤独的少年独自面对这寒冷的世界。

少年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孤独，他觉得自己彻底变成了一个无根的野草，风一吹便会消散。第一次听爷爷说自己是从外面捡来的时候，少年虽然也些许悲伤，但是因为有爷爷、有刘奶奶和村民们在，他就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人。

决明看到屏幕里被杀戮的雪国国民，给他的第一感觉并不是愤怒和仇恨，更多的则是无助和悲伤。

在那些人面前，他们实在是太渺小了。

少年不知道就算自己拼尽全力能不能为打败那些人为村民们报仇，他更迷茫的是就算自己最后真打败了这些，报了仇。不过然后呢？自己那颗空虚的心该如何填满呢？他不知道自己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报仇的意义是什么。

少年很迷茫，很想紧紧的抱着爷爷随他们一同而去。

那个苍老的嗓音从脑海中再次传来：“真以为你什么都没有了？想想你之前跟我讲的那些话，想想你学到的道理，你认识的人。他们都还活在你的脑海里，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还记得他们的人了。

只要你还活着他们就永远都不会消失，你的根也就永远都是牢固的。所以就算是苟且偷生，你也必须要活着，这就是你能获救的代价。如果你也死了，那么雪国就真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沉默了许久许久，少年才慢慢擦去了眼中的泪水。

即使之后在很多个宁静的夜晚，少年依旧会在梦中惊醒，每每回想都会哀伤至极。但是当他擦去眼泪的那一刻，他那清澈的眸子也变得更加的坚毅和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