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梦想照耀，却被现实左右，从阿富汗难民艾哈迈德看移民之路

我曾听几位辗转多国，冒死逃来新西兰的阿富汗难民们重复说过一句话，“New Zealand is the end of the world”（新西兰是世界的尽头）. 他们靠着仅有的财产和见识，还有幸运，命悬一线逃出战火纷飞的家乡。当他在货船底舱吐得奄奄一息，望着船舱内破旧的地图上小小的岛屿---新西兰，他们才看到将逃往的这个国家四面环海，没和任何国家接壤，安静的漂浮在南太平洋上，谁也不招谁也不惹，看多了战乱的疯狂与残酷，他们执着的认为这里是真正的远方，是世界的尽头，是乐土。但最终，此处与远方，谁也逃不过“被梦想照耀，却被现实控制”的局面。

梦想与现实，有时近在咫尺，有时却遥若星辰。最近新西兰移民政策突变，连很多不是难民，正常工作纳税的人将无法再递交父母团聚移民申请，技术移民也提高20分，难度加大很多。我有个在本地银行工作的朋友，虽然只见过几次面，互相有微信，有事会留言讨论和支持彼此。初次觉得她亲切，是因为她瘦高个，说话亲切，举手投诉加长相均和我之前的朋友MJ很像，爱屋及乌，我们很自然熟悉并成为朋友。

她是典型的18岁高中毕业被送出国的孩子，大学在新西兰首都惠灵顿读书，毕业后找工作办移民，她的原话是“很多人都这样，我也没想什么就这样做了。后来成了本地居民后，读了硕士，搬到奥克兰，结婚生子，现在父母本身不想来，这突然父母移民暂停，但我们已经回不去了，父母却来不了。我的亲戚朋友大都在国内，和父母一年见不了两面，逢年过节，有个什么事，心里真是不是滋味，偶尔我会想，我为什么要出来？”。

来新西兰的阿富汗难民艾哈迈德亲属团聚的申请历经4年，上个月终于获批，可原申请的三人在机场只能接到一个人了，因为家里顶梁柱的他离开家乡，逃亡到新西兰奔新生活，父亲在困苦中操劳过度半年前病逝，没能等到儿子带他来到和平之地，家里人并没告知他。苍老的母亲每周四坚持裹着黑色长袍，蹒跚走着去扫墓，每次去都会扑在坟头痛哭一场，回来用粗糙的手擦擦眼泪，继续下一周的生活。但每周四的扫墓已经成了她生活里不可或缺的习惯，或许那是一种诉说与安慰，仿佛他从未离开，仿佛还能再见。

本已劝好他母亲来纽，但母亲临行前还是改变了主意，说她还是要留下，尽管家乡已经满目疮痍，困苦不堪，但她的家在那里，她的丈夫埋在那里，还有其他亲人和一生的街坊邻居老朋友都在那里，每周三还是会靠着儿子寄来的钱去当地唯一物资可怜的集市买回日需，据说再困难也会买上一支花，因为周四她还是会带上那支花，走着去她丈夫的乱土石堆墓地，拂去满是灰尘的墓碑。但她坚持送女儿离开了家乡，让她来和哥哥团聚，从此过上无战火的生活。机场见到，从离开家门到再次见到妹妹，14岁的妹妹已经21岁了，因为从未出过远门，从没坐过飞机，也从没见过外国人，她的穿着打扮与周围人极为不协调，裹着严实，带着满眼惶恐，靠着机场员工善意的帮助才找到出口，见到哥哥便嚎啕大哭，终于安全了。

父亲去世的噩耗和母亲不愿前来的消息让艾哈迈德倍受打击，但令他安慰的是能见到自己的妹妹，他在这里唯一的亲人。周末去教会见到神父时，他说：“如果万能的主有感知，请告知我，我还有没有机会握到母亲那双养育我长大的手。七年了，七年我做梦都想坐在母亲身旁，握着她的手，听她说说话”。

艾哈迈德最开心的事情，是靠着天天一身灰尘与汗水，赚来钱带着妹妹去超市购物，攒到钱还会欣喜的握着现金，去小换汇店铺给母亲送去生活费。他说始自漂泊，无暇顾及自己的人生，总是优先考虑父母家人的安危与生计，如今没了父亲，他更觉得照顾母亲和妹妹是他的责任与幸福。最近，兄妹两给母亲托人带回去一个二手iphone4S，当母亲在街坊年轻孩子的帮助下和他们视频时，兄妹两望着镜头那边母亲慈祥的笑容，开心又难过。

艾哈迈德有很多小小梦想，比如来年注册个自己的粉刷公司，比如给母亲再攒2000纽币，还有一定送妹妹去读书，让她重新睁开眼睛看这个不一样的世界，这里女孩去读书不用担心被劫持，不想穿传统服装可以不穿，希望她像他在这里见到的其他国家女生一样，独立又自信，将来有个好归宿等等。

但妹妹暂时还不习惯摘掉头巾，他也不提，觉得她怎么舒适怎么来就好，一切都需要时间去适应。带着穿着长袍包着头巾的妹妹去超市，妹妹羞涩跟在他身后，如此怪异打扮，偶尔会遭人侧目，有时连收银员的态度都不怎么友好。这是真实的世界，哪怕走到世界尽头，你逃得了战火，逃得了重污染，却逃不了生活里现实的烦恼。

艾哈迈德和别人一起合租房子，自己仅拥有其中一间卧室。妹妹来之前他有计划重新租一个两室的房屋，但其中一个合租者告知他，一个月后他会离开，这样他不用搬离，接着租那个合租伙伴的房间给妹妹就好，这样他省去了寻房屋，免去了搬家奔波之苦。

当天接了妹妹回到住处，他让妹妹当晚在自己卧室休息，谎称自己去客厅休息。但实际上他们合租时约定不能占用公共空间休息等，他不愿打破约定，就裹着外套睡在自己车里。第二天一早，他刚一进卧室，就发现妹妹穿着昨天的坐在那里，原来昨晚他刚出去不久，妹妹去客厅没看到他，一个人回房间后，发现卧室门不带锁，不敢睡着，等哥哥回来。两位舍友得知情况，纷纷友好表示，让哥哥暂住客厅，他们不介意。就这样，算是安顿了下来。

有人为反哺战火里的母亲流着汗赚钱，也有人挥霍着父母的财富。皇后街上，有些年少轻狂的孩子开着保时捷、法拉利等豪车呼啸而过，却进了赌场、麻将馆或者桌游中心一些地方，挥霍的不止是家财，还有自己一去不复返的青春。他们穿戴着动辄几千纽币，甚至上万纽币的衣服鞋子首饰，尽力在人前显示着仅有的那点财富优越感，但殊不知学校里的老师厚厚的镜片后犀利的眼睛，投射出无可奈何，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眼光。挥霍或许有了瞬间的物质满足感，却添补不了精神上的空洞，遮掩不了灵魂上的衣衫褴褛。

最近听说有个孩子一直在预科，成绩差到没有大学接收，便一直在预科里继续混着时光。国内赌博非法，没机会沾染，在这里有些孩子缺乏管束，沾染上赌博。这孩子也是其中一员，因为在奥克兰赌城持续赌博了24小时，被赌场劝离，结果一出来便开车去了2小时车程之外的哈密尔顿，在那里的赌场继续赌。父母心里不知对孩子抱着多美好的梦想与期望，孩子却让这样不堪的现实在这里上演着。

出国有风险，决定需谨慎。尤其是对于思想不成熟的初高中学生，除非对孩子的思想成熟度、自律性等特别自信，一般别轻易放孩子来这里，堕落的可能性很大。推荐国内读完大学，思想成熟，体验了国内真正的大学生活，收获了同学情谊，有了白衣飘飘的年代后，再出来就不遗憾了。国外的大学没有这样的环境，大学没有围墙，没有集体住宿和饭堂等，大家无非是上次见一面后，匆匆离去，生活上不会有多少交集，不少人反映很难交到好朋友。还是那句话，即便走到南半球这个世界的尽头，梦想闪耀着，但依旧被现实左右。不过，这才是真实。

夜深人静，该洗漱了，明天周一，各位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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