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今历史上,不凡有骨气的人,屈原甘愿沉江,苏武北海牧羊,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文天祥“留取丹心照汗青”,杨靖宇“头颅可断腹可剖”,朱自清宁饿死拒绝领敌伪救济粮等等,这些人都是铮铮骨气之人。
作为中国传统知识分子,老舍同样视骨气重于生命,他对社会的思索眼于人的尊严和人的生存价值。他的众多作品体现了他的这一品质。
在他的作品中,老舍常把骨气作为一种价值标准来评判人物,以骨气为审美标准去构画人物。他鄙视那些没有骨气的人,他赞赏那些有骨气之士。
在《四世同堂》中,老舍把是否具有民族骨气作为标准,去衡量每一个中国人的灵魂,来表达自己的爱憎。他痛斥那些奴颇婢膝、不知廉耻的汉奸、卖身投靠者,比如冠晓荷、大赤包之流。
同时,老舍又饱含深情,由衷赞美那些坚守民族骨气、凛然对敌者,像钱默吟、祁瑞全等人。
钱默吟是一个传统的中国知识分子形象,老舍将自己的人生理想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北平沦陷前,钱先生还没有经受外界太大的打击,虽说当时也处于国民党统治的乱世中,可只要把门户紧闭,倒也能存活下去,于是他就固守在自己的文化堡垒之中,宛如一个乱世中的“隐士”,活在狭小的空间里。
钱先生的屋里,除了鲜花,便是旧书与宇画。他每天的工作就是浇花、看书、画画、吟诗。
高兴的时候,他才喝两盅自己泡的茵陈酒。钱先生是个诗人。他的诗不给别人看,而只供他自己吟味。
钱先生孤傲清高,尤其是对冠家的低俗浅薄之辈。“钱先生始终像一棵树——你招呼他,他不理你”。这正如中国自古以来的众多隐士一样,他们隐居、避世,并不是他们不观察社会、不关注国家的命运。
正因为对国家爱的深,看到了无可挽救的结局,深感个人力量的无能为力,他们只能以一种超脱的态度存活于外。
但是,中国传统士大夫的道统与节操始终占据着首位。当家国沦丧时,中国文人忧国忧民、救世济人的节气便奔涌而出,成为一名革命的实践者。
在北平城日军闹事时,他第一次走出了家门,急切地询问起了国事。这样一种深沉蕴含的爱国激情,却用最朴实的语言表达出来:“假若北平是树,我便是花,尽管是一朵闲花。北平若不幸丢失了,我想我就不必再活下去!”
北平沦陷之初,钱家同样陷入了巨大的灾难之中。作为汽车司机的二儿子钱仲石开着一卡车日本兵冲进山涧中,与敌人同归于尽。因冠晓荷、大赤包的报告,他入狱遭酷刑。长子钱孟石因重病,又挨日本人的打,最终去世,钱夫人也绝望地一头撞死在了儿子的棺材上。
于是,他彻底走出了隐士生活,赤手空拳地独自去对付日本人。他有着中国人的浩然正气与坚定信心:
“我知道这样干永远不会成功,我可也知道干总比不干强。我抱定干一点是一点的心,尽管我的事业会失败,我自己可不会失败:我决定为救国而死!尽管我的工作是沙漠上的一滴雨,可一滴雨到底是一滴雨;一滴雨的勇敢就是它敢落在沙漠上!”
从此,他四处活动,鼓励人们抗日,鼓励中国人杀日本侵略者。尽管这是自发的、无计划的行为,但这种爱国激情是不可阻挡的。老舍投射下的钱默吟,仿佛是老舍的化身,替他冲锋陷阵。
抗战之初,老舍为避免自己被抓去做汉奸,拋妻别子,到武汉,勇敢地担负起了全国抗日文艺界的领导重任。
《浴奴》中的中国胖妇人,丈夫因抗日而死,“家里也许有好几个小孩,饿得像些瘦狼”。无奈之下出卖肉体,但她坚持“不做洋买卖”。
在澡堂中见到日本鬼子,她忘记了自己的孩子,不顾自己的一切,只记得国仇,只记得有一股民族骨气,“恶虎扑食似的下去”扼住日本鬼的咽喉。杀死之后昂然跳楼自尽。
老舍没有一句议论,这一妇女形象却令人动容。
此外,对那些极普通的人,如祁老人、常二爷、李四爷、小崔、孙七等,还有那些“特殊”的人,如尤桐芳、冠高弟等,只要他们还有爱国之情,还有一点中国人的良心,还有一些民族气节,尽管他们有种种不足,老舍也会为他们洒上一捧同情的泪水,投以怜惜的目光。
从这里,可见骨气在老舍那里占有多么重要的位置,拥有多么高的价值。
实际上,现实中的老舍也用一生践行着他的骨气。
页面更新:2024-0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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