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人 老 于

文 | 一片叶子

已经半夜了，老于还伏在案头赶写工作报告，昨天快下班时领导又让他帮忙写份年终工作报告，他赶紧将自己手头一大堆的工作处理了一下，还是没有剩余时间来准备报告，领导第二天就得用，老于只有带回家加班了。

屋里电脑上有以前写的一些资料，但是不能用，因为每年又有新的政策和文件要求，他还得从头捋一遍，公文文字一定要用语得切，看似容易却更费脑筋，不能像些普通文章那样天马行空，随心下笔，就这样老于硬生生地坐了三个小时，在凌晨一点的时候工作报告终于完成。

中间妻子起床给他倒过两回水，又给他热了一杯牛奶，一脸的心疼但又无可奈何。

老于为人实诚，不善言辞，平日里爱好读书看报，偶尔还会在一些小杂志上发表些小文章，他不精通世故，混了大半辈子还是普通员工，职称、官位什么的老于似乎也不怎么计较，因为年轻好胜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老于只图做个老好人，问心无愧。

老于整日笑呵呵的，从未见发过脾气。在单位里，无论是本科室的还是别科室的同事若有问题和难处，他总是不遗余力的帮助。所以加班加点成了他的生活常态。认识他的人，提起他都竖起了大拇指，他也很满足于这份高尚的评价。

老于的本职工作并不是文书，之所以领导要他帮忙，这缘于几年前一场“临场救急”。

那是五年前，科室刚进来了大学生负责办公室材料撰写，两月后被提升为办公室副主任，年底领导要总结报告，这位副主任一星期了也拿不出来一份像样的报告来，领导很是头疼，情急之下把目光转向了老于。

老于没有多想，只说，让我试一试吧？这份报告他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后来领导在报告会上读了以后，大家对领导都刮目相看，啧啧称赞不停，让领导脸红一阵白一阵，他心里清楚这都是老于的功劳，找到老于把感激话说了一大堆，又把他桌头的半盒茶叶硬塞给了老于。

就这样老于成了领导的笔杆子，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领导又来叫他替写份报告，说的迫切他更没办法拒绝，因为似乎这个办公室救急缺了他万万不行似的，他只有拖着疲惫的身体继续卖力。

由于昨天夜里熬得过久，清早的时候他感觉头晕了一下，本想请假稍微歇会儿，但报告是领导急要，他就吃了两口早餐，定了定神又去上班了。

报告交给领导，领导握着老于的手，十分感激说：“多亏你呀！”他看到老余的脸色十分难看，又关切地说＂你熬夜了吧？多歇歇吧？我得赶紧去开会……＂说着就匆忙走了。

老于想说这篇稿子又是自己熬了三个小时弄成的，老于一脸懵逼着，摇着头就从领导办公室往外走，只感到头重脚轻，眼前一黑，叭的一声栽倒在地上，当他再醒的时候已经在医院的急诊室里了，那小护士调笑他说，你是领导吧？操心太多了，身体要紧呐，四五十岁的人了，以后得把身体看的重要一点，老于苦笑了一下，是的是的，我，我是领导，操心太大了！唉！

一周以后老于回来了，医生交代他不能劳累熬夜，一两月内还是要多休息。

第一天上班大家嘘寒问暖，欢天喜地的，老于住了有一周的时间，这一下子办公室少了一个老于，乱作一团，大家遇到难活累活，没有人替着做，也没有人帮助解决了。由于老于是刚刚出院，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还没有敢直接找他帮忙，但一段时间后就又恢复到以前的状态，老于，来帮帮忙，老于，看一下我这个……可是大家还是像往常一样，要是以前老于心里是高兴带自豪的，因为自己被需要着。

但是那段住院以后老于知道自己力不从心了。自从身体出现了状况后，一劳累就头晕恶心，又去医院检查才知道他出院后自己不注意，高血压又有升高，以后恐怕离不开药了。

这天刚下班，老于准备去诊所再买降压药，隔壁办公室的小周又拿过来一个企划方案，让老于帮助修改，老于心里犯了难，但是他不知道怎么拒绝，于是又在单位加班了两个多小时，回去时诊所关门了。回家后老于头晕的不行，也不敢生事，老婆见他一脸的虚汗，感觉不对劲，就只能去邻居家借药给他拿来吃了，才得以缓解，老婆一边给他倒开水，一边骂他天生的贱骨头，不知道心疼自己，你这样下去的话，早晚玩完。

老于旁边听着也不吱声，心里明白这是老伴心疼自己，这些年他一心在工作上，家里家外都是人家操的心，自己活了大半辈子才明白过来，真正心疼自己的就是亲人呀。

于是，有了“头一次的拒绝＂。

一周后办公室的副主任，风风火火地跑来，说给老于安排一项课题规划，这规划本来是副主任份内的工作，他想找人帮忙，可一圈子人都使不动，他便也想到了老于。他怕老于也拒绝，还特别强调这是领导的意思。但当他说了以后，怎么也想不到，这次老于说自己的工作月末正在催要结果也分不开身，老于这句话一出口不打紧，惹火了副主任，老实巴交从未拒绝过人的老于，这一次拒绝，让他很没面子，他一时气恼拍着桌子：“不想干，那你亲自找领导说去。”老于见他一脸难堪，有点失态，且说话也不着调了，于是老于也有点不高兴，想也没想直接甩一句说：“我不去，要找你自己找。”大家谁不心知肚明副主任的鸡毛令箭，第二句生硬的话更让副主任脸红耳赤，他指着老于的鼻子说：＂哼！走着瞧！＂

老于不明白了，自己以往帮助他们不知道多少回，就这么一回的拒绝，就不行了？

晚饭后老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以前的自己不知道为啥？活着忙这忙那忙得一塌糊涂，真是一个糊涂虫。好人难做，他总想讨好全世界和所有的人，却事与愿违的偏偏得罪了所有人，这个世界没办法让所有人都喜欢你。每个人，都该有一条说“不”的权利，关键是他的付出已经成了平常，一次拒绝就成了坏人！

一年后老于调到了后勤部，份内的工作是采购入库，他仍然不失热情和善良，但由于他身体的缘故，还有前期的经历，让他助人的同时也会学着掂量一下了，他仍是以前那个好好先生，但是他自己想通了许多，行动上强迫自己九十度大转弯，刚开始他自己一时间好不习惯，以自己份内的工作为主，其他的量力而行，因为这真不是他做人的风格，但是一段时间以后他发觉时间充足了许多，一般不用加班了，他可以去接已经上了高三的孩子，辅导一下孩子功课，帮妻子分担点家务，其实这才是回到了正常人的生活。

这个地球离了谁照样转。

由于老于调走了，慢慢地办公室的人也能各司其职，办公室又调换来一位副主任，专门从事文字工作，其他同事也都开始专心致力于精通自己的业务，遇到难题，首先是自己想办法解决，没有靠山了，也推脱不出去，毕竟现在没有＂万能大师＂了。

今年八月份老于的孩子考上了一所名牌大学，老俩口请了长假，陪女儿去海边玩，老于站在辽阔的大海边，心情舒畅，他告诉老婆，自己属于晚熟的人，快退休了才明白，人生无需讨好，不卑不亢，活得坦荡，才是真好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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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一片叶子。事如春梦了无痕，逝去的时光，若不以笔墨记下来，便了无踪影，未免辜负苍天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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