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儿子的最好福利

母亲回向文老家了，本房的一位侄子结婚，她得回去送礼，兼看看破损的老屋。

中午下，我竟忘记了母亲不在家，和往常一样，从从容容地回到家里，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不是一般的健忘。说好了中午在学校用餐，咋就不记得了？

厨房自然是冷冷清清。电饭煲空空的，没有饭香。铁锅挂在墙壁上，冷冷地对着我；煤气灶被擦得一尘不染，看不到平日舐着锅底的蓝火苗；瓷碗、菜碟，都静静地叠放在碗柜里；饭桌上，不见了热腾腾的菜肴。

面对此情此景，我竟至茫然不知所措。从餐厅走到厨房，又从厨房回到餐厅，总觉得失落了什么，叫人沮丧。

不一会，妻子回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饭熟了吗？我饿死了！”待她急急匆匆地走进厨房，又不免嗔怪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到如今饭没煮菜没炒，还吃不吃饭啊？——哦，对了，老娘干嘛去了？——唉，瞧我这记性！明明昨天听你说老娘要回老家去，偏偏健忘！”

我两手一摊，无奈地说：“你我一样！既然都回了，那就随便吃点什么吧！下面条，简单些，何如？”

妻子只好勉强同意，毕竟临时买菜煮饭，时间不允许。

想起平日里，下班回来，满桌菜肴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对比今日之冷清失落，我们忽然意识到，母亲在家是多么幸福的事啊！人们常说，家有老，是个宝。我们一般没有好好揣摩其理儿，大概缘于“拥有不知珍贵”的顽固性思维吧，压根就没有从内心感悟到母亲的重要性，每天过着饭来张口的生活，习以为常了这种状态，就如每天呼吸着空气却从不刻意去体会空气的存在一样！

惭愧啊！母亲在家里，每天忙忙碌碌，碌碌忙忙，像个轱辘一样，从早转到晚，辛辛苦苦，不知道付出了多少艰辛劳动，才让我们安心上班不愁家务，少操了好多心！母亲是农民出身，过去在家里，就是众邻皆夸的好劳力！父亲从部队回来，分配到龙坪拖拉机站上班，每天早出晚归，顾不了家。因而，家里家外的活儿，全都压在母亲的肩上。每天，她早早起来，端着一大盆全家的脏衣服，在门口的池塘搓洗。那杵衣棒的敲衣声，那衣服摆水的哗哗声，那在石板上搓衣的“呼哧呼哧”声，是录入我心灵磁盘的最美妙的音乐，永远都不会消失。晾晒完衣物，她有忙不迭地淘米洗菜做饭；放下饭碗，她又拿起农具匆匆赶往田地里，去侍弄那几亩被她视作儿女的庄稼……就是今天，我依然难以想象，一个女人，里里外外一肩挑，撑起我们这个家半边天，母亲她居然有着如许的巨大能量！

父亲去世，住在我家的奶奶也寿终正寝，一向要强的母亲，竟然一筹莫展，面对空空的老屋，她总是愁容不展。我叫她放弃那几亩薄地，她是犹豫了好久好久，最终在众邻 规劝下，才随我进城。劳作惯了，对老家和几亩地庄稼都有了深厚的感情，母亲常常独坐发呆。本想让她来享享清福，我好尽尽孝道，去不料，她倒成了我们家免费的保姆，将一切家务都包了。洗衣，扫地，煮饭，接送儿子上学放学……我们夫妻两个每天按时上下班，从来就不曾为家务操心。除了起初有深刻的感受外，此后随着时日推移，我们竟逐渐淡漠了“母亲是天赐的一笔财富”的观念，甚至潜意识里有了“靠老是理所当然”的思想。

很多同事对比我们，总是羡慕万分。现在想来，家有老的幸福不是公众福利，而是少数人的专利！而我，就是少数人之一。等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突然有了后怕。母亲这些年，明显衰老了许多。而她也终将会和许多老人一样，离亲人而去。而我因她所产生的最好福利，恐怕也会随之消失。唉!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我能够做的，大概就是趁现在还拥有，用心去珍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