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似水流年

父亲的病,是我给耽搁了。我用漫不经心的粗疏,潦草地结束了父亲的一生!
 

父亲的似水流年


我常常想,假如时光能倒流,该有多好啊!假如时光倒流三十六年,那时候的父亲,四十二岁,正当壮年。那时的我,恰在无忧无虑的童年。父亲于我而言,是高山,是大树,精力十足。我在“高山”上疯狂,在“大树”下撒娇。嬉笑和哭闹,迁就和哄劝,是我和父亲相互沟通交流的固定模式。偶尔,父亲也会对无理取闹的我狠揍一通,回想起来,那实在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幸福的痛!
  

假如时光倒流二十六年,父亲五十二岁,已然中年。而我,读初中。那时候,家还在农村,一日三餐,烧火做饭,是件挺辛苦的事。特别是夏天,坐在灶台前烧火,一会儿工夫,浑身上下都是汗,太受罪了!父亲不让我烧锅,他说,“天热,这活儿又脏,你出去凉快吧”。整个夏天,父亲的形象丑陋又滑稽:他光着脊梁,穿着大裤衩子,脖子上横搭一条毛巾,汗津津的身上和脸上,左一道黑右一道灰的。而我,坐在客厅,吹着电扇,喝着凉茶,看着电视,非常惬意。
  

假如时光倒流二十年,父亲五十八岁。我技校毕业,参加了工作,是野外施工的一线工人,一月一倒班。每次休班回家,父亲都会拾掇一桌子菜,为我接风洗尘,爷俩你一杯我一杯,谈国事,说家事,辩哲学,论人生。临上班的当天,父亲照旧会精心炒几个菜,为我送行。父亲一遍一遍地叮嘱我,工作上要注意安全;同事之间要友好相处;生活上要照顾好自己等等。
  

假如时光倒流十八年,父亲六十岁,从学校退休了。我准备结婚。我上班期间的工资,大都交给父亲了。父亲曾经许诺,至少会给我两万元操办婚事。可是,等我问父亲要钱时,他却说最多只能给我一万元,钱花到其他地方了。我很生气,对着父亲一通大吼。或者是理屈吧,父亲没吭声,进入卧室。母亲随即也走了进去。一会儿,母亲出来了,告诉我,“你爸哭了!”我心里一震,推开卧室的门——六十岁的父亲,趴在床上,双手捂着脸,两肩一抖一抖的——我把父亲逼哭了!
  

假如时光倒流十四年,父亲六十四岁。那年春节,父亲一直低烧、咳嗽,他自己一人去小镇的卫生院买药、输液,症状轻了,就停药;反之,再吃药、输液。我没有一次陪父亲去医院,父亲也不让,他总是说,“我这是小毛病,吃点药就好了,你该干啥干啥,别管我。”
  

其实,我有什么忙的,买断了工龄,待岗在家,整天就是陪妻儿、看电视和朋友玩而已。直到暑假,在母亲的催促下,我才带父亲去省城医院检查,结果却是肺癌晚期。
  

农历八月十三,父亲幻化成了一缕青烟。父亲的病,是我给耽搁了。我用漫不经心的粗疏,潦草地结束了父亲的一生!
  

我常常想,假如时光能倒流,让我再见到父亲,让我拿什么代价去交换,我都愿意!我会紧紧地拥抱父亲,尽情地,笑一场;痛快地,哭一场!

(作者:王东峰)

(十三页摘自《北京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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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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