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的春天

一、缺席的戈壁春天

三月初，我从西安飞到嘉峪关，眼里充满了好奇。这里的春天怎么这样有个性。

抬头是纯净无暇、纤尘不染的高远蓝天，低头是被风吹得干干净净的宽阔的灰色水泥大道笔直向前。

我扣紧羽绒服最上边的扣子，因为冰凉的风从口罩的两边急急地灌进了我的脖子。

接机的小伙笑着说：“姐，没错吧！”

“没错，谢谢你的提醒。”我在下机时，这位热情的小伙就打电话提醒我机场外风很大，最好穿羽绒服。我给春装套上了厚厚的羽绒大衣，下机后我还特意戴上了毛绒帽子。

“我们戈壁没有春天？脱下冬装似乎就是夏天。”他接过我的行李箱带我去停车场。

车沿着平坦的水泥路行驶在茫茫戈壁中，从车窗望出去，除了黄色，枯黄色，就是远处干枯的低矮的蒿草和骆驼刺草快速从我眼前闪过的一个个又一个个黄褐色身影。

“姐，此刻你有没有想到“春风不度玉门关”这句诗？”

我被这小伙子机灵心生敬佩，那刻我还真是首当其冲想到唐诗人王之涣的“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在这无垠的戈壁滩，阳春三月，春姑娘忙的得彻底忘了点缀一丁点一丁点绿意给戈壁。

小伙子是金塔县东坝镇人，中等个头，精干灵活还不乏幽默。

“姐，不怕您笑话，二十年前我上小学时，我们学校来一位实习老师给我们带语文，第一次课堂上她给我们都讲些啥，我一点不记得了，但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堂课她问我们一个问题：同学们，你们想一想，形容春天的语句都有什么？”

我们七嘴八舌，“沙起风吹小石头跑”“荒凉春日、没花没草没绿色”“苍茫旷野、荒芜春天、人们无聊地待家里。”同学们还在叽叽喳喳相互交流，个个搜肠刮肚想形容春日的语句，老师说春日应该有柔柔的风，灿烂的花，青翠的绿草、、、还没等老师说完，我们笑得前仰后合，认为那小老师讲错了，她讲得应该是我们这里的夏天，我们班主任及时推门进来，命令我们安静：“张老师没有讲错，等你们长大走出戈壁，你们会发现春日真的是花红柳绿，山清水秀。”

“那时候我们上学要到离家很远的镇上去上学，我们的记忆里夏天秋天是我们一年里最美好的两个季节。春天的美景对我们戈壁的小孩很陌生。”

小伙子一边开车一边给我讲他们这里季节变换，风土人情，还着重给我讲金塔县东坝镇怎样从一片戈壁荒滩，漫漫黄沙和杂草变成现在的金塔县昱航循环农业示范园，两个多小时的路程他让我了解就这一个示范园就有一百多座全智能化的日光温室。现在冬天也可以买到新鲜的蔬菜和水果。

小伙子讲现在他们村年轻人在电商平台搞网络直销卖当地的土特产，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很多家盖了新房子买了新车，和小时苦日子比现在每天都像生活在春天里。

一路上我被这个内心阳光、勤劳好学、积极创建美好生活的小伙子而感动。

他安全把我送到戈壁“绿洲城”。

二、寻找戈壁的春天

放下行李，简单休息后，我轻轻带上房门，准备到这个偌大的院子里走走，看能不能在一排排一排排树的身上遇到戈壁的春天。

首先让我惊叹的是宽阔的水泥路两边那一棵棵等距离排列整齐的白杨树，粗细高低会那样规整。我抚摸着光滑的青灰色树皮，抬头看树梢，笔直的干，笔直的枝，所有的丫枝一律向上，紧紧靠拢，枝条在冬日的阳光里闪着银灰色的光，我的脑海里不自觉冒出伟岸、正直、质朴、严肃这些词语，我退后到人行道，极目远眺，树梢的枝条上排列着一个又一个褐灰色的小小芽苞，它们似乎都在耐心的等待春天一声呼唤，瞬时就会眨开眯成缝的小眼睛。

我又来到院子里第二条大道，这条道路两边种植了应该很多年的“馒头柳”，因为它们树干很粗，每一棵馒头状的树冠自成半圆型，分支很密，我站在树下，细看枝条，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每一枝分支都像一个个霸气的大小不等蟹爪，大分支上小分支，小分支上还有小分支，就是这些浓密的分支让树冠看上去像个半球形，树的端稍很整齐。树稍远远看上去似乎泛着点黄绿了，近看却只有干黄色的枝条上含着一颗颗浅黄色小小的椭圆形小芽苞。它们也准是蓄日待发，只等春天的号角一响就会睁开它们细长的绿眼睛吧。

走过几条街道，我进入到家属区。

家属区一排排、一幢幢粉刷一新的楼房让人眼前一亮，这里可能不久前刚进行完小区房屋翻新和改造，苹果绿的墙体，红色的屋顶，粉色的楼层识别腰线，宽大明亮的暗金色塑钢窗，深蓝色的单元电子识别门就这样静静地矗立在被清扫的干干净净的小道两边，和楼前楼后一片沉睡的还穿着深褐色冬装外衣的小灌木还有顺地皮整块整块枯黄草坪形成鲜明的色彩对比，给这片区域增加了许多令人赏心悦目比春天还明亮的色彩。

家属区的树木品种明显增加了许多观赏性树木，即使是光光的枝丫没有叶子，也附属了许多不一样的“景观”。就说我眼前这棵树龄最少二十几年的沙枣树吧，干裂、粗糙、凹凸不平的树皮在树干上形成不规则的裂痕，还硬生生的把身子倾斜与地面的七八十度，似乎要伸手去把它身边的小枣树拽高，它众多的树枝歪七扭八肆意伸展，更让人惊奇的是它的树干是黑褐色，枝条是红棕色，去年新形成细毛枝条是银灰色，在太阳的直射中像极了一根根短银丝在发亮。树梢最突出两个分支树枝上还挂着一兜兜一兜兜深红色、褐红色的沙枣，冬日的风竟然没有把它的果实全部吹落，不得不让我想它秋日里果实成熟时，树冠会是怎样的壮观与美丽。低头看，干草上一层落果，我捡起一颗，轻轻一捏，啪的散开一点点灰白色的粉质，红褐色的皮变为碎片，其实它们早已在枝头成了干果。散落的干果不经意间也给这片还没睡醒的草坪增添了几许亮色。

我拐入家属服务区，那里种植了三四排高高低低不太粗的树，但规划的很有韵味。第一排的树虽然没有叶子，但古铜色的纤细的枝条上疏落有致挂着紧致小巧黄绿色的“豆荚”，正被风吹的左右小幅度摇摆，不知为什么使我一下子想到古代女子一种头饰“金步摇”，我抬手拽了一下，三节连体的豆荚变成了圆圆的类似葡萄干状的硬豆豆，我准备用手机智能识别这是什么植物，旁边路过的大姐告诉我：“不用查了，我们叫它苦连豆”。

“你是新来的？”

我点点头

“大姐，这种树很漂亮，我没见过，您刚说它叫苦连豆？”

“是的，其实我们也不知它叫什么，秋天树上结许多长豆荚，冬天风干后就如成串的葡萄干挂在那，我们尝过后发现特别苦，就给它取了别名苦连豆。”

“大姐，第二排树枝上挂满紫黑色小豆豆像小纽扣的那个，”

我话还没说完，大姐已顺着我手指的告诉我，“那排啊，是榆钱树。”

大姐笑着说我：“你对树感兴趣？”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说：“这边树没有湖边多，你去那边可以看到好多植物。”她热情告诉我怎样走路线最近。大姐脸上洋溢的微笑如三月春风瞬间吹进我心里。

谢过大姐，我朝湖边走去。

三、如天然彩墨画的春天

当我站到湖边时，为戈壁竟然有这样的“园林”景观而惊叹，它巧妙的和自然环境融为一体，粗犷、庄严、肃穆。

湖位于大院的最后边，湖面真不小，沿着蜿蜒的湖边种植最多就是高低不同的小白杨和分枝繁密紫红色沙柳，它们的后边就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枝条稠密沙枣树林，粗细不一，高低不同，这里的沙枣树可真是“原生态”，若大的林子找不到一两棵直直的躯干，斜躺的、横卧的、分叉的、扭曲的，但每一棵都尽其所能的“我行我素”，想怎么伸展枝条就怎么生长，每一棵树都把自己的个性发挥到极致。它们脚下的空地铺满了一层正在酣睡的枯黄干草，使得这粗糙的黑色树干又多了几分斑驳。

我走出林子，遥望湖对岸，发现湖对岸也是成片的树林，真没想到参差不齐高低不同品种不一的浓密树枝树杈会造就这样美的视角效果。重重叠叠的灰色、褐色、黄色叠加在一起就像用深浅不一的墨汁渲染而成巨幅水墨画，苍茫中透着一种雄壮，意境清远辽阔。

湖的阳面已解冻，阴面还有白色的一大片冰。解冻的湖面上层层鳞波随风而起，像风中抖动的蓝锦缎丝绸，黑色的小鱼在水里追逐游戏。未解冻得那一半还继续再做快要降临的春梦。

我继续往前走，拾级而上，站到这个湖边红柳簇拥古朴小亭子里极目远眺，脑海中不由自主想到唐诗人李益的“莫言塞北无春到，总有春来何处知。”

戈壁的旷野是那样的安静，我抬头，纯净无暇、纤尘不染的蓝天上流云如薄纱垂落，风是云的剪刀，变换的云一会像萱草花开，一会像“飞天”的裙裾飘带，柔美曼妙。

戈壁有春天，春天早已在路上，即使冬还未走远，那半池的春水已开始荡漾，树枝上新生的嫩芽就如同五线谱上正在填写的音符，只等那声春的问候就会露出微笑。

戈壁的春不是花红柳绿，更不会是姹紫嫣红，而是勇于奉献在这戈壁“绿洲”上的建设者，他们意气风发、豪情满怀，春天就是他们深置于心那份对事业的坚持、对爱的坚守、时刻不会忘记的那份初心使命。

午后的阳光温暖了许多，迎面吹来的风似乎也透着几分温柔，我耳边似乎响起阎维文那首经典的《小白杨》，让人肃然起敬。

杨雅洁，网名莹子，监狱干警。业余文学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