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得世俗成功的人，都忍受着比死还绝望的日子

翻看网络上的评论时，我总感到阵阵凉意。

翻评论时，我和发小在公司楼下的便利店吃快餐，之所以选择既不美味也不健康的加热便当，是为了省时间：我满脑子的 to do list 和 deadline，我要尽快完成。

离开时，邻座吃剩下的便当盒子没有扔，留在那。

我将他们剩下的垃圾随手拿起，放进了离他们不到一米的垃圾桶里。

扔的时候，我脑补了一个画面：

他们扒拉着饭，手指快速在手机键盘敲打着，发出一条条造谣、辱骂甚至诅咒的评论，擦擦油腻的嘴，丢下垃圾就走。

毛骨悚然。

发小说：现实里素质低的人还是多数，哪像网络上各个都是正义侠。

我说：不，并不是。你看看网络的言语，那么脏，各个将谩骂造谣当作了言论自由。

01

我想起郭敬明写过的一篇文章。

提起郭敬明，你们应该嗤之以鼻吧？我曾经也一样，自以为是站在鄙视链的顶端，以嘲讽他人来彰显自己品味好似很好很独特。

郭敬明刚开始赚钱时，给妈妈买了个很贵的名牌包，妈妈开心得背着它挤公交，未料第一天就被小偷划了个口子。

他妈妈抹着眼泪，他爸爸在旁边骂：你装什么阔太太！

郭敬明安慰说没事没事可以再买一个。

后来，他妈妈小心翼翼用胶水将口子一点点粘了起来，跟原包看不出一点区别，但再也不背出去了，供在家中的柜子里。

郭敬明看爸爸喜欢车，他给爸爸买了辆 20 万元左右的车，有个机构的人听说了，跟郭敬明讲他们可以免费帮忙把车运到自贡去，只要求爸爸配合拍两张照，让机构写一篇郭敬明给爸爸买车的文章就好。

郭敬明开心地答应了，第二天，报纸上出了一篇头条文章，标题是《暴发户的丑恶嘴脸》，配上郭敬明爸爸的照片。

爸爸并不知道这件事，还开心得给郭敬明打电话，说怕在机构前讲错话。

郭敬明说挺好的挺好的他们把你拍得很好看。

挂完电话后，郭敬明买完了自贡家旁边所有报刊、书店里的这份报纸，全部烧掉，怕爸爸看见。

很久很久后，郭敬明的父母不敢再在别人面前说自己是郭敬明的父母，因为大众会把对郭敬明的仇恨和嘲笑转移到他们身上，会在郭敬明父母前骂郭敬明。

当媒体找上来时，父母也是闭口不谈，生怕给儿子再惹麻烦。

郭敬明说，为什么以我为荣的爸妈，有一天来看我签售会时，会被你们逼得不敢再上前跟我说话？

他在那篇文章结尾写：「我明白你对这个世界的巨大失望。因为，我也一样。」

在从事写作路后，我开始慢慢理解郭敬明，我最讨厌他抄袭这一点，毫无疑问他的电影拍得也不好看，但我渐渐明白他为什么以那样的姿态面对大众。

用那种圆滑的、世故的、世俗的姿态面对世界、社会和大众，是一张硬壳，抵挡如潮水般的恶意。

02

上周末，有个社群里的两个朋友来成都找我见面，我们聊了一些事情。

女生很厉害，靠自己在成都买了三套小户型，当时还没限购房价也很便宜，如今成都高新区房价暴涨，很多人都很羡慕她，后悔自己当初没能这么豁出去。

男生说：你是没看到她前两年没钱还房贷时有多惨。

女生如今开始尝试写文章，在网络上用了真名，填写了真实工作地址，发表专业问题上的见解时，被喷子乱质疑。

她气了一晚上，认真去反驳，未料对面更来劲。

她问我怎么办，问我这个已经「被骂到习惯」的人。

我说：不回复不反击，点进他的主页拉黑他，删掉他的评论。

我慢慢失去了耐心，我曾以为我可以改变些什么，直到一次次撞得头破血流后，我才发现我所坚守的一切都让我像一个笑话。

我真当真我能靠我自己实现和而不同的世界呢。

我真天真。我真幼稚。

一年多前，有个人在我粉丝群里发广告，我依照群规将他踢出去了群。

他在微信里跟我说「发广告是我不对，可你不跟我说就把我踢出去，让我觉得你胸怀很小」，他发了很多骂我的话，我一个字也没回骂过去，拉黑了他。

后来，他在微博和知乎的私信里疯狂骂我，说我配不上我的文字。

做错的都是他，我什么也没做错，我甚至一个字都没说他，最后我成了那个恶人。

我曾在微博隐晦表达过委屈，有人评论：你们获得的比我们多，所以你们必须要承受我们的攻击。

我终于放弃了一些天真的念头，不再写那些看似很正义的文章，不再试图去改变那些把谩骂当作质疑的人。

每当我极度疲惫时，我都会想起多年前我曾在异地准备高考时，在冰冷宿舍里，手握着笔一字一句写小说写到热泪盈眶的模样。

18 岁的我说：你一定会走上你想走的路。

七年多后，我想我会告诉他：我终于走上你想走的路了，可你还不知道你究竟要失去些什么，代价有多惨烈。

03

圈子里的后辈对我说：好多人说你是一个团队，可我觉得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说：我本来就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可能那些人全部加起来也没我一个人能写吧，所以才那样说。我该庆幸我在那些人的眼里，我一个人顶一个团。

我终于用戏谑的、自负的、傲慢的方式去冷眼旁观一整个世界了。

他们是不会看见的，不会看见我曾每天工作十四个小时整整半年累到天天心悸，不会看见我的文章曾被盗用 50 篇后我气得浑身发抖的模样。

更不会知道，我曾那么坚信不疑的信念，被他们击溃后我有多失落。

我真失落。我真幼稚。

只有这点，我承认我输给他们了，明明我是那么不服输的人。

每逢看见他们装作正义的模样，说一些所有人都知道的道理还一脸得意，我有时候会生气，更多时是自嘲地笑笑。

明明我以前也那么义愤填膺呢，为何我现在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04

在评价许知远时，我最后写——

「我选择的生活方式是：在大众面前做最大众的内容，聊大众爱聊的或者爱去争论的，所谓的小众、深度、探讨留给自己就好，拿出来没人爱听，也不讨好。

我明白这是‘犬儒主义’，是我一次次撞南墙后终于心灰意冷的决定。

越来越犬儒主义的传媒人和新媒体人，是最了解撞南墙后仍不回头有多不易。」

我承认我心灰意冷了。

我不想再将我所珍视的东西拿出来了，不想看我所宝贝的一切再被摧毁了。

你们赢了。我并不自豪我曾坚持过，我仅觉得我浪费了太多时间。

给你看我只想给你看见的我，我视作珍宝的，永远封存在心里，不想它们再被弄脏了。

二十年前，在韩寒崛起的年代，年轻人都有着虚假的信仰，没有质疑精神。

在没有人敢质疑的年代，我选择做那个质疑的人。

如今终于到了所有人都没有信仰的时代，所有人都在自以为是质疑的时代。

在人人都选择质疑的年代，我选择做那个有信仰的人。

我并不是非要做与众不同的人，我只是失望。

我只是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