赭红色的窗子

小时候住过的老房子，也已接近百年了。一百年，想想也是一个浩瀚的数字，其中有多少日月星辰，又有多少悲欢离合？老房子生出的不再是光阴年轮，而是一群群活人，一段段传说。石库门的花墙月影，阴冷潮湿，以及那个人在窗边大理石般的白皙面容，总是透露出那种无比的幽雅和无限的忧郁。

老式石库门二楼有一个赭红色的窗口。晨夕总有阳光洒在窗口，彩色的玻璃发出熠熠的光彩。窗下便是那株令人怀想的夹竹桃，高高的树枝上开出的白花轻轻地随风摇曳。有钢琴声不时从窗里传出，那般轻柔和迷人。琴声在空中飘荡，象清露注入了我的心房。

黄昏有火烧云，你脸上也有火烧云。你双手托腮倚着窗台，雪白的纱帘随风飘飞，给我一种清澈纯净的味道。仿佛于突然之间，你看见了我炽热的心怀，我看见了你躲避的眼睛，尽管我们还隔着一条弄堂的距离。风儿把你温润的声音送到我耳边，我想以一个微笑接近你，还想以一支心曲燃烧你。

很私密的那年应该只属于我。我隔着弄堂在看你：看你早晨推开窗户，窗台一排嫣红的花盆；看你傍晚倚着窗台，手捧书册像一个雕塑女神。那年你微笑的样子真好看，你的长发撩动起我的少年。闪闪的眼眉，弯弯的手臂，以及那些模模糊糊的背影。在我早已泛黄的青春里，你是一滴抹不去的翠绿色。

旧钢窗下的木台，和石库门的形式连在一起。老式弄堂，老式窗台，必定还有一份老式的心情。记得午后的窗台上偶尔会飞来一只小鸟，那只鸟挟着对面夹竹桃的清香给我，并给我带来你甜蜜的致意。面对那花朵般的背影，微风轻拂着，细雨稀疏着，那时的我自有许多不可言说的秘密憧憬。

翻过去的是一本书，翻不过去的是留在脑海的旧时光。旧时光铺满我的眼睛，照满我的心田。曾经偏离过方向，曾经偏离过想法，我在这种偏离中日趋孤独。平静的旧时光充斥着平静的想象，在那条弄堂，在那个窗台，在下着牛毛细雨的黄昏。那些旧时光把你种在我身上，你成了我始终无法逾越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