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强的母亲

在我的记忆中,母亲是一个能干的人,但她一直都是很要强的。

母亲的个子很矮小,还是大集体的时候,她挣的工分不比男劳动力少。很多时候大家一起在地里劳作,同样是锄草,别人才锄一垄,她就锄了一垄半。那时候插秧叫做顺田弯,意思是随着田的形状插秧。同样面积的田,别人的还没插完,母亲就插完了。那时候我和哥哥都还很小,我的伯母经常和我说起这样一个画面:“晨光熹微,母亲挑着一担水,怀里抱着哥哥,背上背着我,在小路上飞奔。”伯母是一个轻易不服人的人,她的话语中对母亲充满了敬佩。

要强的母亲

母亲总是认为别的孩子该有的,我和哥哥也应该有,记得有一次我哥哥回来说,学校里很多人家的孩子都有乒乓球拍,就他和我没有。哥哥只是随口一说,但是母亲却记在了心上。过了两天,我们放学回来后,母亲就把两副乒乓球拍分别交到了我和哥哥手里。这是用两块木板削的,看得出母亲非常用心。我们把乒乓球拍带到学校后,同学们都说那乒乓球拍就像从学校门口的小卖部里买的一样。

我读中学后还穿着一双解放鞋,并且那解放鞋上也补了两个疤,回来后我觉得很自卑,一直渴望着有一双白色的球鞋,但家里条件很差,青黄不接。一分钱都要掰成两半用,哪里还舍得买新鞋穿呢?后来母亲从和我一起去读书的小伙伴那里得知了这个消息,她不声不响的给我买了一双白球鞋。但她那双解放鞋上一个补丁连着一个补丁,密密麻麻的。后来鞋的后跟掉了后,她又把解放鞋做成了一双拖鞋。我知道父亲不止一次让她买双新鞋,但她一直没有买,她把省下来的钱满足了我的虚荣心,而自己光着脚风里来雨里去,现在想起来,我觉得十分内疚、后悔。

要强的母亲

我们犯了错误,母亲下点手来也是很狠的。一个秋天的傍晚,秋高气爽,天干物燥。我和哥哥在牛圈边玩,母亲赶集还没有回来。我哥哥不知道是谁先起了个头,在牛圈边玩起火来。先是离那些干枯的包谷秆有一段距离,后来就慢慢靠近了包谷秆,风一吹,火便扑向了包谷秆。转眼之间,包谷秆就烧起来了,我和哥哥吓得不知所措,说时迟,那时快,关键时刻母亲赶回来了,她推开了那些包谷杆……母亲特意到屋后面的竹林里找了两根竹桠枝回来。她狠狠的挥舞起竹枝,直抽得我和哥哥双脚在地上跳,从那以后我们就再也不敢玩火了。

母亲是个认死理的人,几十年来,她和父亲发生了很多争执很,但是她很少有让步的时候——凡是她认为对的,她是绝对不会认错的。事物都有两面性,哪里有绝对的对和错呢?所以年轻的时候,她经常和父亲经常吵架,你不让我,我不让你。

要强的母亲

上前年的时候,她因为腰病住进了第三军医大学,住院的那一个月的时间,都是父亲在服侍。父亲认为她刚做手术,需要专业的人护理,准备200块钱一天请人,但是母亲不同意,认为价钱太高了。后来我和哥哥到了重庆,当面给母亲做了工作,她才极不情愿地同意了。手术后的母亲能够自由的活动了,但是她的身体大不如前,腰身早已不像前些年那样挺拔,更不用说挑着一挑水,再背一个小孩、抱一个小孩了。单是她的小孙子有时候在她的怀里使劲的挣扎,她也抱不住了。她的头发也渐渐白的比黑的多,说话也开始慢慢降低分贝,显得有点有气无力的了。很多时候父亲说什么,她也只是点头,不再去争辩。她也学会了示弱,上楼梯的时候,她要歇口气。她告诉我,让我不要等,她歇歇就上来。饮水机里面的水喝完的时候,她也不会自己动手上那水了,尽管在几年前,那桶水对她来说实在是轻而易举,但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做手术。她到我家来的时候,遇到我们不在家,她就静静的坐在沙发上等,有时我回来的时候,她甚至倒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

有时候我想,晚年的母亲,大约才是真实的母亲。她变得柔弱,不再与人争长论短。或许过去的要强是形势所逼,生活所迫。而现在,她只是松了口气,不想再那样累了——她已经无法掌握自己的人生了,她甚至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每每想起这些,我就觉得有风从我的面前吹过,风里带着一些细沙,让人睁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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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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