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堂论的《金瓶梅》

秋水堂论的《金瓶梅》

吴营洲

一

　　我的手头还没有《秋水堂论金瓶梅》这本书，只是在网上读到了部分文字，也算知道了个大概齐。

　　秋水堂是田晓菲的书斋名。

　　田晓菲现为哈佛大学东亚系中国文学教授、哈佛东亚地域研究院主任。

　　据说，田晓菲是一才女，十三岁时便被北大破格录取，十八岁顺利毕业，二十岁获美国内布拉斯加州立大学英国文学硕士学位……

二

　　喜欢《金瓶梅》的大都知道，《金瓶梅》有两大版本系统：一是“绣像本”，一是“词话本”。（或称：一是“文人本”，一是“艺人本”。）

　　秋水堂说：“两个版本的意识形态和美学原则极为不同，词话本偏重儒家教化思想，绣像本则蕴含宗教精神，是一部更彻底的文人小说。可以说，不是有一部《金瓶梅》，而是有两部《金瓶梅》。”

　　从秋水堂的相关文字看，可以感知到她是推崇“绣像本”的。

三

　　人们通常认为：“绣像本”是某个文人在“词话本”的基础上，删改、润色而成的。

　　但秋水堂并不认同这一观点。理由是现存的两个版本，都不是初刻本，更不是手抄本，因此很难判定谁先谁后。

　　其实，通过两个版本一比较就可以知晓：“绣像本”的文字，比“词话本”文雅、简净，尤其是回目，更是工整。仅就文字而言，只能是越改越好，焉能将文雅、简净的，改得鄙俚、拖沓？

　　秋水堂却说：也可能是书商“看到了《金瓶梅》一书的畅销程度之后，扩充增改现有的书稿，称之为真正的原本在市场上发行”。即看着“绣像本”畅销，增改成了“词话本”。

　　这当然是秋水堂的一种说辞，未必可信。甚至连她本人也不大信。

四

　　秋水堂说：“《金瓶梅》读到最后，竟觉得实在比《红楼梦》更好。”

　　初听这一说法，觉得有点儿刺耳，委实难以苟同。然而在我读了她的相关分析后，倒觉得她说的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起码我认同她这番说辞——

　　她说：“《红楼梦》充满优裕的诗意，宝玉的‘现实’是真正现实人生里面人们梦想的境界：试问有几个读者曾经享受过宝玉的大观园生活？……《金瓶梅》直接进入人性深不可测的部分，揭示人心的复杂而毫无伤感与滥情，虽然它描写的物质生活并没有代表性，但是这部书所呈现的感情真实却常常因为太真切与深刻，而能够令许多心软的、善良的或者纯一浪漫的读者难以卒读。”

　　她说：“金瓶是‘成人小说’。三X级的，这没有错——亦有很多大概投合不少日本男子脾胃的性虐、性狂描写，但我说金瓶乃‘成人小说’，却并不是因为它描写做爱之坦率，而是因为它要求我们慈悲。”

　　她说：“又有人说：金瓶没有情，只有欲。没有精神，只有肉体。这是很大的误解。是的，金瓶中的人物，没有一个有反省自己的自知自觉，这没有错；但是，小说人物缺乏自省，不等于作者缺乏自省，不等于文本没有传达自省的信息。金瓶的肉体与灵魂，不是基督教，而是佛教的肉体与灵魂。金瓶的作者是菩萨，他要求我们读者，也能够成为菩萨。”

　　她说：“《金瓶梅》是一部秋天的书。秋天是万物凋零的季节，却也是万物成熟丰美的季节。《金瓶梅》既描写秋天所象征的死亡、腐败、分离、凋丧，也描写成年人的欲望、繁难、烦恼、需求；它不回避红尘世界令人发指的丑恶，也毫不隐讳地赞美它令人销魂的魅力：一切以正面、反面来区分其中人物的努力都是徒劳的，《金瓶梅》写的，只是‘人’而已。”

五

　　秋水堂说：“爱读《金瓶梅》，不是因为作者给我们看到人生的黑暗——要想看人生的黑暗，生活就是了，何必读小说呢——而是为了被包容进作者的慈悲。慈悲不是怜悯：怜悯来自优越感，慈悲是看到了书中人物的人性，由此产生的广大的同情。”

　　我觉得，她中间补充的那句话——要想看人生的黑暗，生活就是了，何必读小说呢——有点“反动”！属于满满的负能量！

　　坦率地说，她在书中写道：“《金瓶梅》是批判现实的。”其实，秋水堂论的《金瓶梅》，许多文字也是直指现实的。

　　这可能也是读者喜欢秋水堂的一大原因，或是原因之一。

六

　　秋水堂对《金瓶梅》的解读，尤其是对《金瓶梅》两个版本的比对，真的令人——起码令我——耳目一新。

　　（恕不详述。）

附一蛇足

　　我也在喜马拉雅听过这本书的某些段落。喜马拉雅在介绍《金瓶梅》时说：

　　“《金瓶梅》问世四百多年来，影响了无数的作家与学者，从李渔、曹雪芹，到胡适、张爱玲，无不从《金瓶梅》中汲取营养……”

　　说来惭愧，我一时还不清楚：胡适是如何“《金瓶梅》中汲取营养”的？待考，或有待于进一步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