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兵记忆｜汤大姐，我们永远怀念你

原创：陈建中

【按：1967年7月21日，一位女英雄为援越抗美而光荣献身。今天是女英雄牺牲54周年祭日，作者特撰此文，以告慰长眠在越南奠边陵园的女英雄——汤芳琴（援越抗美战争中牺牲的唯一一位女性），告慰在援越抗美战争中英勇捐躯的1430名烈士，你们，永远活在战友的心里！】

1965年5月，驻云南蒙自的解放军一三八野战医院接上级命令：组建3个野战医疗所，预期进驻越南战场，为我援越抗美部队服务。

汤芳琴听了出征动员后十分激动，她是一三八医院外科医生，战场上正需要她的手术刀。她回到家中与时任一三八医院副院长的丈夫王忠华商量，做好了再次奔赴战场的准备。

汤芳琴16岁那年从安徽亳县参军，当了医护员，随我大军南下，一路战斗，打到西南边疆，为共和国的建立作出了贡献。1951年她与同院医生、抗日战争时期参加八路军的王忠华相爱结婚，成为亲密的革命战友和忠诚的生活伴侣。32岁的汤芳琴，已是4个孩子的母亲。她业务能力强，为人谦和，乐于助人，生活勤俭，爱家更爱国。

上级征求王忠华汤芳琴的意见：你们一家两口子去一个吧！再说你们有4个孩子，最小的才9岁，都出国上前线了，谁来管？

“我俩口都去！家事服从国事。”汤芳琴态度十分坚决地回答道。

她们已经商量好了，将4个孩子送到千里之外的安徽亳县的姥姥家，并作了长期打算，办了孩子们的户口迁移证和转学手续。一纸书信请来了在亳县老家的妹夫韩维新来领孩子们。走的那天，汤芳琴一直把他们送到开远车站，骨肉分离，母性肠断，她好＂狠＂心！只得把眼泪默默地咽进肚里。一连多天，汤芳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看见往日孩子们闹腾的床铺却静静地摆着，她止不住泪如泉涌。

汤芳琴分配到第二野战医疗所，1966年1月从云南河口秘密出境，进驻越南老街省沙巴黄连山。任副院长的王忠华率领第一野战医疗所到越老边界的奠边府，他们夫妻也分开了，均配属中国援越修筑战备公路的中国后勤部队第六支队。

第二医务所在一处密林中安营扎寨，汤芳琴立即组织外伤手术室的准备。她严谨严格，一丝不苟，所下医嘱、治疗与护理的方式方法及药物的使用都清楚明晰。她视伤员的生命为自己的生命，抢救不到最终绝不放弃。有一天，她连续加班做完几例手术，回到住处刚躺下休息，听说又来了一批伤员，她翻身起床，拖着疲惫的身体又走进了手术室，当给最后一个伤员取出最后一块弹片，站立了十几个小时的汤芳琴瘫软在地上。她对护士女兵们特别关心照顾，以老大姐自居，把床铺摆放在门边，无论哪个护士起夜从她身旁经过，她都会悄悄起身披上衣服，轻轻立在那位护士不远处，以防发生敌特偷袭及意外事件。女兵们亲切地称她“汤大姐＂，年轻的伤员尊称她＂汤阿姨＂。

1966年初，汤芳琴奉命回国到北方接手一批医疗救治物资。只要拐个弯就可以回到亳县老家，看望久别的老母亲，看看日夜牵挂的4个孩子，特别是老四，2岁时患肺结核窒息了，宣告抢救无效已裹上尸布，却神奇地活过来了，那年9月满10岁，按中国的风俗得给他做一个隆重的祝生活动。可是她想了想，越南前线正急需这批医疗物资，早一天送到前线医疗所就可以早一天抢救伤员的生命。汤芳琴又一次＂狠＂下心来，放弃了这个难得的亲人相聚的机会。在南奔的列车上，她站在窗口，含着眼泪，遥望着家乡的方向，心，久久不能平静，直到再度跨入越南国土，走进密林中的医疗所。她又一次把对亲人的爱搁在了心底。

1967年6月，第二、三医疗所完成任务，准备回国了。那几天，汤芳琴心里十分高兴，连做梦都在设想着与孩子们及老母亲团聚时的情景，收拾行装，准备回国。不料，一三八医院党委命令她调到第一野战医疗所，继续战斗。此时此刻汤芳琴心情极为复杂，一个人悄悄到营地附近的一条小河边，躲在岩石下，偷偷哭了好一阵子，待到郁闷的情绪渲泻后，她又一次狠下心，擦干眼泪，坚决执行命令。6月底，第二医疗所拔营往北凯旋回国，汤芳琴却只身往南到第一医疗所报到。

一医所在奠边府附近，是前线的前沿，美机轰炸猖獗，敌特活动频繁。第一医疗所由院政委和副院长王忠华带领，在密林中的一条小河旁安营扎寨。院政委与王忠华、张干事3人住一间钢架房，汤芳琴到来后，政委、张干事搬到科室住，房子让给了王忠华汤芳琴夫妻住。1967年7月21日凌晨，汤芳琴下班回到住室，刚刚躺下，忽然听到医疗所所部传来枪声，接着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她急忙从床上坐起穿衣。听见脚步声在王忠华床铺那面墙的窗口嘎然止住，她警惕地朝窗口望过去，见一个黑洞洞的枪管正从窗外探进来，直指向王忠华的床铺。汤芳琴大喊一声：“老王，有敌特！”

那枪管迅速转向对着汤芳琴，喷出一道罪恶的火舌，汤芳琴身中数弹，其中一发子弹击碎了她的手表，穿过手腕击中心脏。

汤芳琴勇敢地喊声，为王忠华赢得瞬间，他卧地而伏，紧跟而来的子弹在他的裤腿上留下三个弹孔，接着，那只枪管又对着政委原睡的床铺吐出一个长点射，后逃离消失在了原始森林中。

汤芳琴机智果敢的举动，为她的爱人赢得了时间；用自己的女儿身换取了战友的生命！三天后，暗杀枪手在越老边界被抓捕，受到严惩，处以极刑。年仅33岁的汤芳琴牺牲了，她的丈夫王忠华抱着她的遗体大哭：＂芳琴，你这么狠心地丢下了4个未成年的孩子……＂

汤芳琴的4个儿子，王布勇、王布強、王布康、王布刚没有忘记他们的英雄妈妈。母亲忠诚于革命事业的精神激励着他们成长，长大以后，他们都穿上了军装，为保卫祖国而奉献，在年轻的时候都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82年年仅27岁的老三王布康在执行公安任务中为国殉职。

2012年清明时节，三兄弟跋山涉水，一同来到越南奠边中国援越抗美烈士陵园。他们在母亲的墓碑前含泪诉说：“母亲，我们的身体里永远流淌着共产党人的血液，我们的肌骨里，有着您忠诚于共和国的红色基因。”连续8年，三兄弟都去越南奠边陵园祭拜他们永远难忘的英雄母亲，告慰她，放心安息吧！

在以后的许多年里，都有援越抗美老兵前往越南祭祀中国烈士，特别要到奠边烈士园，在汤军医的墓碑前，献一束鲜靓的黄花，敬一个标准的军礼，说一段心里话：汤大姐，我们深深地怀念你！

▲汤芳琴

▲汤芳琴与王忠华（摄于1949年•亳县）

▲汤芳琴（后右1）参军后照

▲汤芳琴与4个儿子的合影

▲汤芳琴烈士的4个儿子（1962年）

▲汤芳琴（前排左3）与第二野战医疗所的战友们在越南黄连山营地合影（1966年摄）

▲在母亲墓前祭拜的王布勇王布强王布刚（老三王布康1982年为国捐躯）

▲祖国強大了，你安息吧！

▲向烈士致敬

▲2012年清明中国援越抗美老战士扫墓团在越南奠边烈士陵园合影

▲汤芳琴的名字在此册第25、28页

▲奠边中国援越抗美烈士陵园烈墓地排列图示

本文取材于汤芳琴四子王布刚著《毫州儿女 军中绿花》一文，图片均由王布刚提供，向王布刚同志致以谢意！

作者：陈建中，1966年至1968年参加了援越抗美，系中国后勤部队第七支队电台报务员，与汤芳琴是友邻部队战友。（此文作于2021.7.20.）

来源：老兵原创之家

责任编辑：梦醒

编发：铁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