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其人（散文）

老周其人

□陆会凤

老周，五十来岁，个矮微胖，肤黑眼小，不是什么讲究人，平常爱说爱笑，快人快语，精神气十足。你到淮海菜场一打听，基本上谁都认得他。可以这么说，老周就是淮海菜场的包打听，活字典，行走的地图。要问老周是干什么营生的，有如此能耐。其实，老周就是在淮海菜场帮各家老板送货的。

老周在淮海菜场这块地盘上已闯荡了二十余年，所以他对菜场的各家经营范围，生意好坏，地理位置，后仓储货，样样都了如指掌，和各家老板的关系可以用一个字形容，铁 !

早前，老周在淮海菜场摆流动摊点卖水果，摊位太贵，租不起，只能打游击式的拖三轮车在菜场里到处跑，哪里热闹去哪里，受有摊位人的排挤在所难免，不是嫌他挡门了就是挡道了，生意很不好做。

后来，菜场门口小广场因四面来客，车停多了，停车收费成了商机，有人就承包了车位，老周软磨硬泡从承包的老板那儿谋来了收停车费的差事。因菜场正常是夜半就开始营业，所以收费就设置成了两班制，熬夜很辛苦，车也少，夜班没人愿意上，老周就自告奋勇上了白班接夜班，长年不变。为的是多苦几个钱。老周说，露天站着熬夜真正不是滋味，更不要说夏天蚊子，冬天西北风了。

那些个白天夜晚。不论寒暑，总看到老周斜挎个磨破皮的小包，在菜场门口来回走动，见有来车，唯唯诺诺的跑过去，笑脸相迎作揖鞠躬。运气好的，车主会主动给个三五块，遇到脾气不好的，大声呵斥几句，哪里来哪里去！老周只能悻悻的离开，若遇到那些江湖气重的，模样狠的，老周直接不敢上前，省得惹事。后来老周似乎悟出一个道理，一般不交费的都是那些流里流气的人，于是他也效仿去理个杀马特的发型，脖子上挂个大金链子，且不说大金链子的真与假，单是他一见车主就弯腰打哈哈的招牌式笑容，早已泄了他的气势。真碰上挂大金链子的狠角色，盯他瞪两眼，他就软了一屉。那卑微的样子不用演就活脱脱像香港电影《天若有情》里看车人达叔的形象。

为了多苦几个钱，老周整天整夜的不回家，至多抽空回家洗澡换件衣服，生怕漏了生意，每日三餐都是他爱人送过来，老周的饭量很大，满满的一大饭壶一碗一碗的舀出来吃，有时也直接捧着饭壶吃，有人看就到憨笑，老周说不吃那么多身体扛不住。每天到饭点了，他爱人准时把饭送递过来，可能是因为饭菜不太讲究，老周总是背着身把饭壶放在小三轮车座上，吃得狠吞虎咽，爱人在一旁安静地等着，时不时提醒他吃慢点。老周的爱人长得很漂亮，大眼睛瓜子脸，身材匀称，性格温和，见人就低头腼腆地笑。据老周自己吹嘘说，爱人是他年轻时去外地打工拐来的，牛是这么吹，但是老周真的是对爱人很好。那么粗鲁的一个人对爱人说话细声慢语。老周说自已家里本来就穷，人家姑娘大老远跟自己奔过来已经够对不起她了，若是再对她不好就丧德了。爱人和他生活二十多年了，为了省钱，都没回过几次娘家，老周说再等年把儿子结婚买部车，一定全家人风风光光陪爱人回趟娘家。

开店的人和老周熟悉以后，逢到刮风下雨，严寒酷暑，就邀老周进店里喝口热水，歇歇脚。老周也不客气，店里遇上能搭把手的事，也毫不惜力。所以大家也都不讨厌他。空闲时也聊聊天说说笑话。老周说其实自己收费也还是有点小滑头的，比如收费的时候，他会问车主要不要发票，不要发票就可以优惠点，再比如夜里收费，无人监督自己可以少上交一点。当然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毕竟夜不好熬。

多年混迹在停车场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老周吃过亏也上过当甚至挨过揍。迫于生机，老周也慢慢的养成了圆滑世故和一些江湖气。特别是他那一身社会人的行头，确实也唬住一些人，少吃了一些苦头。

据老周说，彻底改变他为人处事方式的还要归功于一个人，那就是丁解民书记，老周说是丁书记教会了他怎样去堂堂正正做人，认认真真做事。要问老周一个菜场看车的，怎么会和市委书记说得上话？这还有段佳话。丁书记有晚散步的习惯，某一个冬天的晚上，丁书记散步时看到了在风口冻得直打哆嗦的老周。丁书记就走过来关切的问他，那么冷，熬一夜能挣多少钱？够不够养家？老周说丁书记一点都没领导架子，对他问寒问暖的，问他家里几口人，生活情况怎么样？顺便也会问问有关菜场的一些经营状况。老周本来就是个健谈的人，见丁书记如此平易近人，忍不住就打开话匣子，那段时间，丁书记只要散步看到他就会过来和他聊几句，据老周自己说，菜场的脏乱差环境就是他向丁书记反应才得以改善的。当然这都是老周的一面之词，不知真假。

后来，随着城市发展和改造，菜场门口实行交通管制，车停的越来越少，老周眼看凭这份活养不起自己和家人了，干脆辞了，白天去菜场替人送菜打下手，晚上又去踏三轮车揽客，整晚上跑遍市区的大街小巷，再后来，市区三轮车也管制了，老周就一门心思在菜场替各家摊主送货，因他路熟腿勤嘴活套。大家都爱把活交给他，活儿天天排满满当当的。

为了多接几单生意，老周走起路来就好似脚下生风，来去揽活都一路小跑。老周还很有经营头脑，送哪家货就穿哪家的广告大褂，前襟衣钮扣基本不扣，走起来两片衣衫迎风飘逸，众人笑他是天天走时装秀，老周自我调侃是周润发。

几年前，老周通过自己的多年努力在城里买了房，儿子也早已成家，还如愿让老周抱上了孙子孙女，现在，两个小朋友也都上了幼儿园，老周还特意为孙子孙女挑了家正规的幼儿园，老周说，自己没啥文化，也没能耐让儿子好好读书。

他现在牢牢记得丁书记和他说的话，娃娃一定要好好读书才有出息。

陆会凤，自由职业者，喜欢阅读，书法，日常练练字，写写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