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的秋天

2016年 9月13日 星期二 晴

郁达夫在《北平的四季》一文里说：“北平的秋，才是真正的秋。南方的秋，不过是小春天气而已。”

然而，我们湖州虽然地处南方，但我却不认为湖州的秋天是小春天气。因为春天和秋天虽然气温差不多，但感受，是完全不同的。春天，是经历了严寒之后的复苏，蓬蓬勃勃中，令人有一种春心荡漾的欢欣。而秋季，是酷夏之后的消停，令人从夏季高温的头脑发热不能思考中渐渐平息下来、冷静下来，理性和感性同时回归。当秋季刚到来的时候，我们每个人都是心里欢呼着雀跃着迎接这秋天的。夏日大势已去，天气转凉、秋高气爽，就像一个施虐的暴君，终于倒台。我们又重获了身心的自由与怡然。

初秋的时候，绿色的树叶还没有大面积坠落，艳色的花也没有大量凋零。小区里的树上，依然是红得妖冶、绿得清幽。在某种我叫不出名的树上，还有一些我叫不出名的果子——请原谅我的孤陋寡闻，它们像龙眼一般大小、圆圆的、呈淡绿色，十分可爱。

这初秋，带给人的是高压之后得到释放的轻松、凌乱之后重归平静的喜悦。若是你去郊外，去山林间，去田野处，就能看到一派安适的田园景象。就像徐志摩的诗里描绘的那样——“一卷烟，一片山，几点云影，一道水，一条桥，一支橹声，一林松，一丛竹，红叶纷纷。”在我们湖州，红叶不只是晚秋才有的景象，我们这儿有一种枫树，很矮小、叶子也很小巧可爱，它们的叶子一年四季都是红色的。虽然红叶不因秋季而红，秋季却因红叶而更添了柔媚。

而人们的着装也有了变化，在这个用湖州话说是“乱穿衣”的季节，有的人仍然穿着短袖的夏装；而有的人已经穿上了长袖的衬衫；而有些人，在早晨天气最凉的时候，甚至穿上了夹克衫。

西瓜已经快要“罢市”，桔子现在正当时。可惜现在的桔子，已经吃不到小时候的那种味道了。小时候最流行的黄岩蜜桔，那个甜、那个嫩、那个多汁与细腻，永远地留在了我的印象当中。最近几年的所谓蜜桔，都是不酸不甜淡淡的，肉吃起来很老，一点不好吃。再过一阵子，橙子要上市了。如果用料理机榨汁喝，橙子汁是最好喝的。

时值中秋时节，家家户户吃起了月饼。而我们湖州 人最爱吃的，是本地产的布厂月饼。它的价格很接地气而口味很经典。它是一种苏式月饼，有百果陷的和肉馅的。百果陷的里面有果仁、冬瓜糖等，馅料足、香甜可口；肉馅的肉多而细腻。每当每年的这个时候，布厂月饼的售卖处就排起了长队。现烤现卖的月饼，香味飘得满条街都是。

秋天的虫鸣，最是有味道。从初秋开始，草丛里的蟋蟀、秋蝉，一到了夜里，就一声一声不住地鸣叫，不知道是求偶的情歌、还是在哀叹自己像秋天一样短暂而即将凋落的生命？老公从朋友那里弄来几只蟋蟀，养在罐子里，这样，就把虫鸣带进了家里，每天晚上，我能更真切地听到它们的低吟浅唱。

再过一个多月，到了10月份的中下旬，就是深秋了。到时候，秋意更浓、而景色更萧条，无边的落木、枯黄的树叶、满地的残红，一阵秋雨一阵凉。深秋时节，才是真正地让人觉得萧萧瑟瑟、凄凄惨惨戚戚。让人感到、整个身心、甚至整个世界，都将进入休眠的冬季。然后，到了来年春天，再reset，重新激活。

季节就是这样，像老和尚手里的念珠，一粒一粒地数过去，周而复始，完成一个又一个轮回。而湖州的秋天，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它是四季从鼎盛到萧条的转折点。它有着南方秋季特有的温和细腻，就像一个小家碧玉的女子，走过了情窦初开的春天、走过了青春热血的夏天，如今人到中年、却风韵更胜。因为秋季，是一个包容的季节，她包容了春天的无知、包容了夏季的莽撞、也包容了冬季的苍老和衰弱。包容，不仅是对别的人或者事，还包括，包容自己的过去和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