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反应过来就长大了

没等反应过来就长大了

陈苏锦

在每一天早晨的互发微信里，我给宁发过去的都是舒缓放松的音乐，什么班得瑞的音乐，什么囗哨组曲，什么“山水琴音”里推荐的从春到秋到夏到冬天的那些精挑细选的音乐，而我收到宁的微信，都是她的每一天的真实生活、真实心情，主要是孩子的话题。

天热的时候，她给我的微信说:今天也太热了，站着呼呼冒汗，昨天石榴都中署了，晚上吃了点儿雚香正气才顶回去，要不课都去不了了。

遇到孩子贪玩儿不写作业，她说:这孩子贪玩得吓人，不让我们这么拽着不一定啥样呢！

遇到孩子和爸爸生气，她会说:孩子两天没怎么吃了，看着就心疼。……看着他瘦小的脸我就更心疼了，妈妈生气孩子就没饭吃，爸爸生气顶多家里就没了声音，不管是不是会造成孩子重视不重视我，只要孩子不饿着就行。

快要期末考试了，她说:昨晚上我和孩子爸十点就睡觉了，今天凌晨三点他爸去他屋，灯开着穿着校服躺床上也没盖被子在那里呼呼大睡，唉，我俩这个自责呀，明天一定要陪他……

到期末考试了，她说:今天孩子期末考试，早上四点多就起来看书……现在的孩子都太拼了，谁都不让份儿，家长和孩子一样叫劲着……

每天，我都很认真地看宁的微信，为她因为对孩子“说的太狠过后就后悔，不说狠点又怕起不到效果，希望他快点懂事起来”，为她因为孩子考的好而兴奋，为她因为照顾了大姑姐家的孩子和自家儿子在一起的兄弟情深不愿分开而因为学习紧又不得不分开的无奈，为她心里因为孩子对她说在单位别太晚回来的叮嘱而感动，为她的儿子和表哥美不滋的去玩蹦床发现哪哪都是比自己又矮又小的孩子而觉得自己不好意思的感慨: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悄无声息的就长大了……

我在宁的每一天的尽责、尽责再尽责里穿行，我看到这个柔弱的女人是怎样孝顺了父母，忙乎了家、照顾着患了慢性病的丈夫，工作着，又在每一天，浑身都拧紧了发条，对着上了初中的儿子怎样为了考试发愤图強、费尽着精神头儿，其实，她不敢有一点儿的疏忽，像那种十点就睡着了的时候，天知道有几回！说老实活，在心里，我，很心疼她。但，面对自尊心很强的她，我不知道，自己能帮她做什么？

曾经，我的孩子一样经历过过中考、高考那些日夜的辛苦与迷茫，但是，大人孩子似乎又没紧张奋斗到这种程度，当然，我的孩子成绩中等，没像宁家孩子成绩这么好，我又特别容易满足，我还担心他因为学习太紧张的话耽误长。我的孩子与我的闲聊中说过:老妈你们那时考上大学的不多，现在我们同学里考不上大学的不多，所以你大可不必为我过度操心。

话是这么说，但是，哪个孩子和家长各自都跟打了鸡血一样的满血复活，后来，我在孩子工作之后我们再聊，孩子说老妈我们其实是互为担心，你担心我考不好，担心我压力过大，说老实话，在高二以后，我，又何尝不担心你表面的不紧张实则的说不出囗的紧张！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他，不知不觉中已经长大，或者说，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孩子们就长大了。对于孩子自己来说，在年复一年的时光里没等反应过来，自己长大了……

和宁闲聊了孩子，她说现在中考比高考竞争更厉害，不是每个孩子都能上高中，因为现行的政策，有一部分孩子要去职业学校了。在尽可能的情况下，大家都在拼，都在较劲，去高中，去重点高中，才有希望去那些九八五、二一一的大学。第一学历的重要不言而喻，在就业的大环境凸显的功能意义是你我心知肚明，有时又想不到的。不是家长浑身上了发条，孩子也一样。小不点儿的时候，不能输在起跑线上，到处转场，学这学那，学那些高大上的、精致的，上了学之后，就一路补补补，也在白天晚上的转场。作父母，我们是新手上路，作孩子，也是新手上路，匆匆忙忙，没有练习，冲撞、摩擦、和好，循环往复，春夏秋冬，大多数的父母和孩子没等到有多少好好的交流、沟通，更没有彼此更多的欣赏的机会，没等反应过来，孩子长大了……

听熟人家已经当了父亲的孩子跟我说他自己没等反应过来就长大了，还没等反应过来，他的女儿今年秋天开学要上一年级了，他说他和孩子的“战争”也要开始了……

我，没有愕然！

和那些上了更大岁数的人闲聊，他们说没反应过来就已经七老八十了，怎么说都不相信自己有这么大岁数了，人生的风雨，人生的苦乐，都在时光中忽略掉了，又一个没反应过来……

我和宁有时在进一步交流的时候，就是关于这个“没反应过来”，我们一样一样的可以同时举出现实中的许多例子，用不着抚今追昔，眼面前遍地都是。人生中这一趟旅行，梦幻有几多回，在清风徐徐中绽放的摇曳的时光有几多，我们，怎么不经意间，怎么没反应过来，孩子就长大了呢？像宁的孩子学着她的语调把叮嘱反过来用到了她的身上。我们，怎么不经意间，怎么没反应过来，爹妈就长老了呢？像那个蜷缩在沙发一隅的老人。

我们怎么有那么多没反应过来？

我们虽然没有掷地有声，可是也没有虚度光阴？

然后，我们，都笑了。

时间！

时间，过滤了一切……

我们，讨论的是一个大问题，有关哲学，我们没反应过来……

然后，我们，依然在那些“没反应过来你长大了，没反应过来你变老了”里徘徊着、穿梭着，日夜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