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处机西行 万里赴戎机 雪山论道彪炳史册

在今天北京白云观的邱祖殿，柱上有联曰：“悟道藏玄机四海驰名联信宠，见君礼稽首一言止杀救苍生。”亦有乾隆御笔一联：“万古长生，不用餐霞求秘诀；一言止杀，始知济世有奇功”陈列室内，这是对邱祖人生的真实写照，也是对他道行高深、护国爱民精神的高度评价。所有的这些崇高赞誉，都源自他的一次旷古远行，《长春真人西游记》是这次万里赴戎机，三年苦跋涉，一言止杀戮的最好见证。邱处机（1148 年 ~1227 年），字通密，道号长春子，出生于南宋（此时其祖籍登州栖霞，今山东烟台已经被金占领），他幼年天资聪颖，生于乱世，目睹了战争祸乱给百姓带来的深重灾难，拯救众生于水火刀兵，感化权贵怀柔治国之理念在他心中逐渐形成。19岁时拜道教全真派创始人王重阳为师，潜心修道，成为全真龙门派创始人。在那个腥风血雨的年代，南宋统治者腐朽不堪，偏安一隅，不思进取；金国凶残好杀，贪婪无比，外强中干。南宋与金朝久闻邱处机大名，先后遣使节召他为自己的朝廷效力，但都被他婉言谢绝。其仙风隐士之风，道骨傲慢之情溢于言表，让当权者很是失望。

随着成吉思汗统一蒙古各部，蒙古铁骑雄霸天下，金、西夏、南宋王朝风雨飘摇，吐蕃亦有归附蒙古帝国之意，此时，大汗一统天下已成定局。当大汗遣信使持手谕相邀邱处机，希望他效仿姜太公、诸葛亮来辅佐自己大业，邱处机欣然应往。此时的成吉思汗正在率军攻打花剌子模国，一路向西攻城略地，所向披靡。邱处机要从山东出发去遥远的西域，征途漫长遥远，困难接二连三，面对数不清的崇山峻岭、看不到头的浩瀚戈壁，神秘莫测的万里沙海，险象环生的草原沼泽，令人生畏的冰峰雪岭，可谓前途未卜，凶险非常。但他心怀欲罢干戈致太平，一心拯救天下黎民百姓之心愿，任何困难都难以阻挡他的这次远行。

1220 年 1 月 18 日，这位已经 73 岁的老人带领弟子尹志平、李志常、宋德方等 18 人从莱州出发，踏着尚未解冻的土地，迎着料峭的春风，毅然踏上了漫漫的西行之路。当时的东北、华北一带属于金国的统治，陕西北部、甘肃、宁夏，特别是河西走廊还在西夏的控制之下，邱处机西行觐见成吉思汗只有一条道路可走，那就是草原丝绸之路。内地与西域交往由来已久，除了大家熟知地从长安出发，经萧关（今宁夏固原）或兰州，过黄河，翻越乌鞘岭，进入河西走廊大通道，再出玉门关、阳关到达西域的主要路线外，还有一些辅助路线，其中草原丝绸之路就是其中的一条。从蒙古高原东部取捷径而行，到达河西走廊北部的黑山（黑戈壁），再到达蒲类（今巴里坤一带）即可进入西域。唐朝后期，河西走廊一度被吐蕃占领，传统的丝绸之路随之中断，但孤悬西域的安西都护府、北庭都护府所属官员、军队、随军家属仍在行使主权，坚守岗位。此时与中央政府的唯一联系就是草原丝绸之路，西北草原的匈奴、突厥、回鹘所需的丝绸、陶瓷、茶叶等日月品很大程度上都是从草原丝绸之路提供的，草原丝绸之路为西域、甚至中亚、欧洲各国各地区的交流做出了不可磨灭的历史贡献。到了宋、金、元朝初年，蒙古西征力度空前扩大，这条通道更加通畅。草原丝绸之路成为北方游牧民族与中原和西域，以及中亚各国交往的大通道。

据《长春真人游记》记述：出居庸关，过张家口，北至克鲁伦河，沿克鲁伦河横穿蒙古高原，在科布多南穿越阿尔泰山，过准格尔盆地东缘，沿天山北麓而行，经吉木萨尔、乌鲁木齐，向西南经赛里木湖、渡伊犁河折向西南，由伊塞克湖南岸过纳林河，到塔什干，过锡尔河，到撒马尔罕。邱处机一行走的路线就是成吉思汗的西征路线，一路上他看到战后满目疮痍如地狱般的世界，使他对和平的追求更加坚定。1222 年 4 月 5 日，邱处机一行 18 人到达阿富汗兴都库什山北坡塔里寒（今阿富汗东北达兴都库什山八鲁湾）。自此，这次北上蒙古高原，沿草原丝绸之路西进，绕道阿尔泰山，一路上跋山涉水，风餐露宿，行程两万里，历时二年整，终于到达西域大雪山，觐见了成吉思汗，受到成吉思汗的热情款待，随后两人雪山论道，邱处机宣讲道教玄理，大汗听得入迷，之后一直陪伴左右。《元史·邱处机传》载：“太祖时方西征，日事攻战，处机每言欲一天下者，必在乎不嗜杀人。及问为治之方，则多以敬天爱民为本。问长生久视之道，则告以清心寡欲为要。太祖深契其言，曰：‘天锡仙翁，以寤朕志。命左右书之，且以训诸子焉。’雪山论道后，邱处机的坦率和诚恳以及悲天悯人的情怀令成吉思汗感同身受，并为老人深厚的道学所折服。邱处机从 1221 年西行到 1223年返回，历时三年有余，一路上经过了今天的蒙古国、吉尔吉斯斯坦、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阿富汗等国家，并将沿途各国风景名胜，人情风俗详细记录。

雪山论道对成吉思汗的影响很大，改写了蒙古原有的宗教和民族政策，有效地遏制了野蛮杀戮，致使中原汉地免遭生灵涂炭，或者有效地降低了蒙古统一全国战争时造成的破坏性和毁灭性。回到中原之后，大汗特赐他金虎头牌，委任他管理天下所有的道观、道士。1227 年，邱处机在燕京去世，享年 80 岁。一代天骄成吉思汗亦于当年去世，这许是历史的巧合，或许更是上天的安排。元世祖追尊邱处机为“长春演道主教真人”。自汉唐以来，远行西域的有张骞、班固、班超、玄奘等人，留下过沿途的史料记载。邱处机弟子李志常所著《长春真人西游记》，详细记述了这次西游经历，在历史、地理、宗教、民俗等方面都有极高的参考价值，完全可以与《大唐西域记》相媲美。邱处机继承全真道法，开创龙门派，主张清心寡欲，著有养生著作《摄生消息论》、丹书《大丹直指》《鸣道集》《磻溪集》等书。邱处机是道教主流全真道掌教、真人，也是一位思想家、政治家、文学家、养生学家和医药学家。邱处机西行觐见成吉思汗为南宋、金朝、蒙古帝国统治者以及广大人民群众所共同敬重，在道教历史和信仰中，邱处机被奉为全真道“七真”之一，以及龙门派的祖师。在金庸的武侠小说《射雕英雄传》和《神雕侠侣》中，邱处机被描述为杰出的民族英雄。

在交通不发达的古代，一位高龄老人为何要不远万里，历经风沙霜雪西行？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邱处机一行有救万民于水火，舍其身于取义的英雄壮举，他勇气可嘉、慈爱众生、智慧超群。邱处机出生于公元1148 年（金熙宗皇统八年正月十九日），当时北宋灭亡，靖康之耻一直笼罩在中原人民心中，南宋偏安一隅，烽火遍及北方大地，自然灾害频繁发生，从邱处机的一首诗作可以看出他关心疾苦，悲天悯人的情怀。《愍物》（二首，比岁饥疫相仍之故也）写道：“天苍苍兮临下土，胡为不救万灵苦。万灵日夜相凌迟，忍气吞声死无语。仰天大叫天不应，一物细琐徒劳形。安得大千复混沌，免教造物生精灵。”天地既然生成百姓，为何又让百姓受苦呢？他向苍天发问，对大地质疑，寻求救苦救难良方。

被人誉为一代天骄的成吉思汗是蒙古历史上杰出的军事家，蒙古弯刀，横行天下，蒙古铁骑，所向披靡，成吉思汗和自己的子子孙孙率领蒙古铁骑征服了众多的国家和地区：西夏、金、大理、南宋、吐蕃、缅甸、高丽、莫卧儿帝国（中南半岛西北部）、德里帝国阿富汗（印度北部）、多瑙河和伏尔加河流域、阿拉伯半岛东部（石罗子等城），建立了四个汗国：窝阔台汗国（原属西辽）、钦察汗国（在西伯利亚）、察合台汗国（包含俄罗斯哥萨克）、伊利汗国（波斯和突厥）……他所率领的军队横扫欧亚，他所开创的疆域空前浩大，他所统治的区域民众俯首称风流人物臣，他的丰功伟绩直到今天仍然是蒙古人的骄傲。在今天的蒙古国，成吉思汗的画像随处可见，帐篷毡房、酒楼饭店、公共场所、蒙古币上都有一代天骄的画像，成吉思汗成了蒙古族人的旷世英雄。侵略就有抵抗，顺从只能亡国，有的国家誓死抵抗，例如西夏，拒绝服从终被消灭，兴庆府兵败城破之际，大规模的杀伐随之而来，苍天怒吼，大地悲歌，血流成河，尸骨遍野。有的国家选择投降，但投降意味着成为奴隶，当邱处机见到成吉思汗，告诉他“节欲保躬，天道好生恶杀，治尚无为清净”之理。这位杰出的宗教领袖，用中国最古老的宗教精髓与一位世界级的政治领袖的对话，它是文明与野蛮的对话，它是和平与杀戮的对话，他是慈爱与残忍的对话，他是农耕与游牧的对话，对话的主题是免除刀兵，远离战祸，珍爱和平。

白云千载空悠悠，黄鹤一去不复返，当年邱处机的西域远行，历经艰险为一代天骄成吉思汗进献金玉良言已成往事，当年的一代道教领袖与世界级顶尖军事家“雪山论道”也许很少有人知道。行走在历史的长河中，我们每个人都是匆匆过客，有的人名垂青史，有的人遗臭万年。我们感悟生活，感怀岁月，感叹人生，感恩英雄，但恐怖杀戮，恶意捣乱依然存在。伊拉克、阿富汗及以色列等中东地区，侵略与反侵略，恐怖与反恐怖一刻都没有消停，枪声时不时在耳畔响起，炮弹时不时地落在人群，战乱中人民丧失家园，苦难的岁月颠沛流离。珍爱和平，远离战争，成为世界发展永恒的主题。

老子曰：“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逞凶不能永远猖獗，武器不能主宰世界，杀戮不能解决问题，金钱难以收买人心。最好的选择是停止战乱，终止杀伐，最好的办法是让人民能安居乐业，过幸福的生活。“一带一路”是一次前所未有的伟大工程，是求同存异，互补发展，在平等发展的框架下谈合作，在互利共赢的前提下发展经济，为丝路沿线国家优势互补、开放发展开启了新的机遇之窗。和平是发展的先决条件，战乱是繁荣的敌人。怀念邱处机，怀念当年的艰苦西行，愿这盏慈爱智慧的明灯永远发出耀眼的光辉，照亮我们前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