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票夹子》

我总是和众多父老乡亲一样,习惯于将钱包叫“票夹子”,这样似乎倍感自然亲切。

记得小时候,总梦想着自己何时能像大人——尤其是有钱人那样,拥有一个精致的票夹子,里面装上一张张花花绿绿的钞票,并在关键时刻特有风度地从怀中郑重掏出,随心所欲购买自己的所需……而那时候,可用很“少”的钱,就能买到很“多”的东西。当然,那时真正有钱的人也是寥寥无几的。

为温饱奔波的年代,其实不要说票夹子,就是连日常家用的油盐酱醋,乃至学习使用的笔墨纸砚之类,很多时候都因经济的拮据可望而不可求。无奈之下,在闲暇便呼朋引伴你学我仿,利用纸烟盒、废报纸,认认真真折叠出大小不一形态各异且非常心仪的票夹子,随身携带。同时,不忘装上一沓沓标有5元、10元字样的纸条,视为“现钞”,俨然“富翁”一般。还借机跟其他小朋友炫耀一番,或不时比试。惹得好多小屁孩跟前曳后,馋涎欲滴……

大概是七八岁的样子。有一次周末,我去舅舅家,正好碰见小姨在炕头整理她的各色服饰及洗刷用品等,其中就有一个非常漂亮的浅绿色可折叠的塑料票夹子,正面还印有一朵黑白相间的小花,真是可爱极了。但里头却没有一毛钱。无意中,我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突然,不轨之心油然而生。趁小姨不注意,一把“抢”了便跑。她连喊带叫,而我站在大门外,死不理会。无奈她哄一阵讹一阵,软泡硬磨,我却始终如“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不为所动。小姨骂也不是,打也不能,哭笑不得,经过一两个时辰的纠缠,最终只得忍痛割爱垂头放弃。记得那晚睡觉,我都偷偷抱着那个票夹子,辗转未眠,生怕冷不防被小姨夺走。第二天上学时,我厚颜无耻却也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终于将那个不知小姨从哪里得来并视为珍宝的票夹子默默带走了。

当然,这样的“丑事”,是万万不敢跟父母亲提一个字的。要是他们知道了,不暴打一顿,至少要骂个半死。而只能经常私自偷偷玩弄,爱不释手。

后来,我好不容易在积攒了一角钱——就是那种粉红色,上面印有好多扛着锄具的农民形象的小小纸币,装入其中,倍加珍惜。想想自己也有了钱,而且还“居有定所”,因此随身携带不时抚摸,真是莫大的幸福。我觉得,自己可能是当时全世界最富有的孩子吧!

记得,某次我跟一个堂姐一起去放牧,那日下午天气晴朗,但有疾风,并不暖和。我们在邻村一片开阔而茂盛的水草滩子上,照看着几头驴子和二三十只绵羊,悠闲自在地吃草。我们手头也没闲着,而是夹着濛湿的小麦秆儿在“咯嘣咯嘣”地拧草编。就在不经意的言谈举止间,我心爱的票夹子也许被堂姐窥见了。于是,她开始算计怎样占为己有。清楚地记得,我俩在地埂上并排坐着,东一句西一句地闲扯。突然,她让我坐在她怀里,怕把我“冻着”了,暖和暖和。我很不好意思,再三推辞。但她还是热情大方,强人所难。结果,在我不注意的刹那,似乎感觉她将手伸进我的上衣兜里。我觉不对劲,伸手一试,票夹子果然不翼而飞。我说我的票夹子没了,你偷走了?可她故作大惊失色,满地寻找,终究难觅其踪。我伤心地哭了半天,她边耐心地好言劝慰,边为我擦眼泪……好长一段时间,我独自沉浸在失去心爱的票夹子的悲伤中。

而且,我总觉得那个票夹子一定是那位堂姐顺手拿走了。不然,那天她怎么对我那么殷勤友好呢?

后来,就像自然而然地忘了许多鸡毛蒜皮的事情一样,我从小姨手里夺来又意外“丢失”的那个票夹子,被我渐渐遗忘了。

很多年以后的一天,我去堂姐家串门。无意中发现,那个漂亮的绿塑料皮票夹子在她家门口耳房的木桌上,和一些旧书本、梳妆盒之类的杂物错落置放着。似乎有点褪色,也显得陌生。但我确信,就是那个带着我的体温和汗渍且“命运坎坷”的票夹子呀!

但不知何故,我没有说破,而选择了沉默。也许,我已经不在乎那个票夹子了——就像我早已不屑于生活中的诸多毫无意义的鸡零狗碎、飞短流长、雕虫小技之类。那么,就让它成为一段美好而尘封的记忆吧。

时过境迁。我和那位堂姐、小姨虽偶有谋面,但早已不知不觉被无数岁月的风尘浸染成了老姐、老姨了。而如今在“微支付”的时代,不知她们还是否记得那个小巧可心的票夹子?那段曾经给彼此带来过莫大欢喜、烦恼与依依眷念不舍的往事呢?


——2021年01月30日《甘肃经济日报·生活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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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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