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又是一个人了

回到帐篷内，在黑暗中梳洗。等再次走出帐篷时，第一道阳光刺破了云层。我就这样站在了马赛马拉的日出中。要到此刻，才真正意识到我已置身在非洲，一个遥远的国度。

为了抵达这里，足足飞了 18小时。长时间飞行让我失去了时间与空同的概念，记忆也已因劳累与时差而模糊，隐约记得中途喝过一杯咖啡，并且下过一场阵雨，隐约记得登机口有人在大声喊:“内罗毕!内罗毕!”

而M曾满眼血丝地追问:“你能否回到我身边?”

也曾设想过，他如果有一天，带着懊悔说出这句话时，我会如何应对。甚至在午夜梦回时分，设想无数种可能。但当他真的不远千里来到我面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只是拎起旅行袋，冷静地说:“我要走了。再见。”

从来没有过问你经历了些什么，独自承担了些什么，你的心为什么会改变。

不就是人世与人心嘛，谁和谁不都一样?看着窗外纹丝不动的夜色，我暗自想。

你可以说这样很冷血，说这样很残忍，也可以说这是智慧，这是看透。“不见得你比别人更痛些。只不过你表达得精彩些。”黄碧云这话，算是句风凉话，但是真的。你走这么远赶来，不过是为了一时的心痛。

如果下次再见，发现我依旧一脸冷漠，你要记得，不见得我比别人更坚强些，只不过我伪装得比别人更彻底些。

你的伤，也并没有你认为的那么深，那么痛。你不是还活着吗，躯壳完好地活着吗?又追求什么灵魂，什么幸福呢?这些明明都是你自己放弃的。

我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向登机口，不想让他看见我的泪水，以及心底不能愈合的伤口。

飞机在跑道加速，然后轰鸣着起飞，晨光中的海洋像一块儿时最爱的薄荷糖，那样温柔明亮的绿色，那种叫人忘忧的绿色，衬着远处带一点灰的底色，舌尖仿佛可以尝到它带着苦味的凉意。

终于，又是一个人了。

——陶立夏《分开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