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醉一会儿

见到这样一句话:人生醒来是失去，醉后能得到，我宁愿多醉一会儿，因为梦里有你。那醉的不是白酒的醇，不是啤酒的涩，更不是红酒的香，而是梦的回望，梦的温情，梦的继续。

那梦总如仙境一般，迷雾笼罩，看不真切。就是那棵两人合抱粗的杨树都泛着微光，不敢伸手触碰，怕，怕一碰就会化为齑粉。那样的话，我又何时才能梦到那再回不到的校园啊？

响在心底却又仿佛远在天边的钟声敲响，在梦里，我才发现，原来敲的是一首离别的悲歌，那一别后便是永生永世了。我憎恨离别，不是因为再无相见之期，而是我不知那便是离别。当时傻傻地相信学校领导们的诺言，不久就会回到校园的身边。可时光流转，那终是离别，一旦离开再回不去，再见到的离别。

母校消失了，留在了记忆里。现实中母校的地方变成了一家又一家的宅基地，当初的模样一点一点也不在了。提起就会刀割般疼的伤，无愈合之期。我悔，悔的是没有，没有回头同校园招招手，轻轻地道一声:母校，再见！

梦里是破旧但干净的厕所，为何是厕所呢？大概源于当时孩子们爱玩儿的鸡毛信游戏。首先把写好的小纸条进行抓阄，然后小伙伴再躲到厕所，将纸条在身上藏好，最后出来让人找，找不到的人，便是输了，简单循环的游戏，孩子们却玩的乐此不疲。又或许缘于厕所后面的那棵稍粗的桑葚树，孩子们从冬天就开始盼啊，念啊，看着它发芽，长叶，生果，成熟，每一次变化都会引来惊叹和围观。成熟后，那一蹦一蹦的小身板，小胖手们，将果子摘个精光，品不出厕所的异味，一直香啊，香啊的，眉眼笑开来，笑到了快30年后我的的梦里。

梦里是厕所不远出处的二年级教室，自习课静悄悄的，只听得到笔落在纸上沙沙的写字声，还有初夏凉爽的风溜来溜去的调皮声。突然放大的声响，惊起一圈涟漪，涟漪荡出去，出现在众人眼中的，是两个调皮孩童翻后窗的尴尬身躯。于是两双无辜又又后悔的眼睛泛起了泪光，在众人的调笑声中羞红了脸，低头被老师斥责，而后委屈地一遍遍翻窗，脸红脖子粗的，怕是这辈子都不想再翻窗了。于是这一刻定格成永恒，永恒的记忆中，时不时入梦而来！

梦里是校园西北角，1/4圆的放垃圾的大坑，边上就是偌大操场，站立在操场中间的是一棵粗壮但主干歪斜的杨树，杨树上挂着一口铜钟。值日完的大课间，校园干干净净，钟声敲开了校园的沉寂。编花篮的歌声，玩沙包、石子的欢笑，扔飞机扔元宝的欢呼……那时没有手机，没有WIFI，可是有着很多已经忘记，却陪伴孩子们童年的游戏，那是欢乐的海洋，是活泼的乐园。玩到尽兴时，总是身材不高，却总是温和微笑的校长，慢悠悠，慢悠悠，走到杨树下，伸出手敲响那口硕大的铜钟。于是在孩子们的惋惜中，在慢腾腾的脚步中，在校长不断催促声中，校园开始了朗朗读书声。无论笑声，读书声，都一直一直回荡在梦里，像是千年前的呼唤。

梦里是破旧废弃的教室，里面是挑选出来到外地参加合唱的孩子们，个个脸上带着笑，用尽力气唱着时代的革命歌曲。梦里是升国旗的自己，虔诚，骄傲，忠实地履行职责，迟到的孩子委屈站在国旗下罚站，我却更睁大双眼，搜寻违反纪律的人。梦里是数九寒天，孩子们拿着一捆捆玉米芯、木棍，到校园班级讲台边的火炉旁，微笑着合力点燃火苗，然后在炉口边缘铺上一层纸，烤红薯，烤馒头片，在香味中熬着听课，老师则无奈摇摇头……

…………

那梦时不时而来，没有规律，没有预兆，每一次来都是模糊的，易碎的。每一次都会晃神，愣愣的不知自己是庄周还是蝴蝶。

又一次梦境来袭，伸伸手画面消失，愣神，看到窗外那片湛蓝的天才真正清醒，因为那么干净透明美丽的天空，竟无一片云飘过，一只鸟飞过，一架飞机掠过。转头四周望望，陪伴自己的是一盆生长的多肉，一只自顾玩耍的猫咪。果真醒来是离别，醉后是相聚。人生，就是在不断的离别相聚中循环往复，到最后陪自己铸成永恒的便是心底的怀念，怀念不因自己的死亡而终结，却因死亡而永恒。

我多想再醉一会，梦里和校园轻轻道一声:母校，再见！然而梦终究碎了！人也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