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时候，端午节吃粽子是我们这些小孩最盼望的事情

小时候过端午节，母亲为了改变伙食，总会给我们煮几个白皮鸡蛋吃。那时我们村里人普遍的经济生活拮据，除了门前插两棵艾草，标志这天是纪念屈原端午情怀的象征。美食上的享受，我说的是粽子，村里没有几家买江米和蜜枣自己动手包的。可每年的端午节来临，我总会看到贾汪城区的男男女女，他们骑着自行车来我们村前的不老河边掰苇叶，掰得青葱一片的芦苇荡只剩下一棵棵光秃秃的茎杆。那时幼小的我，多么渴望，什么时候我们村里人能像城里人一样，都能包上和吃上粽子。因为没有粽子吃的端午节，让我感到是有缺陷的，不完美的，就像酒桌上没肉，没有味道的！我们家真正开始包粽子，是1979年春天，父亲摘掉右派帽子，到五十里外的汴塘镇中心小学重新走上教师岗位之后。

记得那一年的五月初四的早上，是个星期天！刚吃完早饭，母亲就兴奋地对我和弟弟说：“赶紧到村前的河边掰苇叶去，恁爸爸从汴塘供销社买好江米和蜜枣，下午我给你们包粽子吃！”我和弟弟听后每人拿着一条蛇皮袋就往河边走，一路上高兴地像两个小鸟几乎能飞起来！河边芦苇荡里，苇叶密密匝匝，宽大柔韧，我和弟弟整整掰了一上午，掰了满满两蛇皮袋苇叶。当我们把两袋子苇叶背回家，父亲已经从学校赶来了！他的直行车的后座上，驮着一蛇皮袋东西，我们迎上去打开一看，就是三十斤江米和十斤蜜枣，就放心地笑了！母亲夸我们掰苇叶有功，和蔼地给我和弟弟每人分二个蜜枣吃。午饭后我们一家人开始忙碌起来，母亲泡江米，父亲在厨房里用烧饭的大锅煮苇叶，我和弟弟也跟着帮忙，我拉风箱，弟弟手不停地往锅底填柴火。父亲把一片片苇叶捞出来也像江米在凉水浸泡！黄昏的时候，哥哥嫂子和姐姐在生产队放工回来，一家人简单吃点晚饭，就兴奋地围在一起包粽子！其实包粽子的活儿很简单，四片苇叶交叉着铺在一起，叠成宽三寸长的粽子皮，就把它们弯成一个锥形，先在锥尖上放一个枣，再抓一把米摊在粽叶上，上面再放两三个枣，用米把枣盖住，把粽叶往上一折，把米和枣紧紧裹住，最后用一根根黑棉线捆实，一个五花大绑的粽子就成型了。母亲把一个个包成的粽子像下饺子似的放进一个平时烧饭的大锅里，我和弟弟帮不上忙在一边看，两小时后，三十斤江米全包完了，正好是一大锅粽子。哥哥过来往锅里添足了水，嫂子拉起风箱烧锅，两个姐姐也围坐在锅台边，和嫂子拉起来了呱。母亲为让蒸汽不往外满溢，就从外面搬来一块十几斤重的石头压在锅盖上，对哥哥姐姐们说：“你们都累了一天了，该睡觉了！”

只有我和弟弟赖在厨房里不肯睡觉，看着母亲拉着风箱烧火，经过一个小时的蒸煮，锅里的粽子，香中带甜的诱惑，别说让我和弟弟流下口水，连灰蒙蒙的夜空也流下口水，要不是这样，那天晚上天空就不会淅淅沥沥下起一阵零星小雨。两个小时后，母亲不再拉风箱，看着锅底的炉火渐渐消失，变为漆黑一片暗淡，我和弟弟就嚷着要吃粽子。母亲说：“明天早晨再吃吧。”我们问：“既然已经不烧火了，就是熟了，为什么现在不能吃”？母亲解释说：“焖一夜后，粽子又粘又软，那时才好吃呢”。弟弟脸红脖子粗地说“：我不管什么时候最好吃，现在熟了，我就要吃。”母亲拗不过弟弟这股执拧劲，只好拿出两个给我们尝尝，我们才心满意足地回屋里睡下了。当第二天我们起了床，母亲早已揭开了锅，看满锅的粽子少了一大半，我和弟弟忙问这些粽子送给谁了？母亲笑着说“：今天是端午节，恁爸爸装进竹篮里送给村里，像你们这样大的嘴馋的小孩吃了！”我和弟弟见父亲不在院子里，就埋怨父亲，自己家的粽子都不够吃的了，还想着别人家的孩子。大姐见我和弟弟一直不停地啰哩啰嗦，就过来用手指着半锅粽子说“：这些还不够你们吃吗？我们大人少吃点，仅你们这两个小孩吃！”哥哥也嘿嘿笑着说，“不要这样小气嘛，有这么多人分享吃咱们家包的粽子，是好事！你们以前也吃过别人家送来的粽子！人家能想着咱们家的孩子，难道咱们家不能想着别人家的孩子吗？”听哥哥这么说，我和弟弟看着半锅家人们包的粽子，棱角分明，精致秀气，酷似一件件工艺品，我和弟弟仿佛心有灵犀似的，不约而同往锅里拿起粽子剥开，里面通体莹润，香气扑鼻，吃起来入口绵软，甜香绕齿，担心父亲回来又想起了把粽子送给谁，赶紧敞开肚皮猛吃！

我们正吃着，父亲提着一竹篮东西回来了，母亲从厨房走出来，见篮里有熟透的桃子有甜软的菜瓜有紫红的桑椹也有往年吃的白皮鸡蛋，就不悦地说“：我们给村里小孩送点粽子是应该的，你怎么乱收乡邻们送的东西？”父亲说：“人家硬给，不拿着会凉着乡邻们的心的！”见母亲还是紧绷着脸，父亲像变戏法似的，从篮里翻出一小塑料袋东西，我们见里面装着的是一斤米粉肉，粽子也不吃了，赶紧围上来，却听父亲用炫耀的口气对母亲说“：今天过节！我看外面有卖米粉肉的，就算给孩子们改善一次伙食吧！”母亲的脸上的这才像菊花一样绽放的笑容，欢喜地把父亲手里米粉肉接过来，倒在盘子里，端到饭桌上！从那以后，我们家的生活一天变得比一天好！如今，我们家每年端午节都能包上和吃上粽子，甚至比棕子更好的美味佳肴，我都不想品尝。唯有心里想品尝的是过去那一段段永不退色的记忆，和怀念永远不能再看到的是父亲、大姐和弟弟，这三张亲人的笑脸！还有那淳朴的乡邻们：你家送我那几颗枣，我家送你这一个瓜的，有好吃的东西，大家一定相互赠送表表心的情谊。这是那时家乡的端午节唯一不变的精神，就是像电视剧《平凡的世界》主题歌唱的那样：神仙挡不住人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