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梦莹‖父亲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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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岸如您——谨以此文献给一生劳累的父亲

父亲在我心中的形象一直是高大伟岸的，不仅仅是他176的魁梧个头，更是他用自己的双肩挑起了一家九口人的生活。

小时候，兄弟姐妹多，母亲身体不好，家里穷得叮当响，养家糊口的重担全压在父亲肩上。父亲做过很多工作，当过民办教师，种菜、卖菜、卖肉,开过小饭馆、小卖部……总之，哪种能赚钱就做哪种。做得最久的是卖鱼，天没亮他就得开着摩托车去东海贩鱼回来卖。无论严寒酷暑，刮风下雨，十几年如一日。

人家卖鱼，家人吃的是尾货。但父亲不一样，贩回来的鱼，首先把新鲜肥美的鱼留给我们。临近中午，卖完鱼回来，把车一停，直奔厨房。在他的妙手下，简简单单的食材都能做到色香味俱全。印象最深的是他做的鱼头饼。鱼肉吃完剩下鱼头鱼尾，他不舍得倒掉，拿来剁碎，拌上蒜蓉和生粉，放在大灶，用零星的柴火慢慢煎。新鲜出炉的鱼头饼金黄焦脆，香味扑鼻。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是不多的美食，至今我还怀念那味道。

父亲不善言辞，也不善交际。他几乎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给了家里，也非常重视我们的学习。白天为了生计而奔波，晚上经常在灯下辅导我们的作业。我读二年级时，适逢深圳改革开放，爸妈也跟着别人外出“淘金”。我们几姐妹则跟着爷爷奶奶，成了留守儿童。老人家只能满足我们的一日三餐，少了爸妈的关注和督促，我们的成绩慢慢下滑了。父亲见苗头不对，毅然放弃了外面发展的好机会，又回到我们身边。我和弟弟能有后来的成绩，很大原因是爸妈的陪伴和监督。跟父亲同期出去的人，基本都在深圳扎根，也赚得盆满钵满。我曾经问过父亲，后悔吗？他笑了笑，用了当下很时髦的话说：没有什么比陪伴孩子的成长更重要。这是一笔永恒的财富，我懂，父亲也懂。

现如今，我们七姐弟已长大成人，也都有了自己的小家。父亲的鱼筐也退休多年了，他成了专职的家庭煮夫。搬去深圳跟弟弟住后，每天还保持早起的习惯，早早起来跑到市场买新鲜食材。小侄子喜欢吃肉，弟弟妹妹喜欢吃青菜，父亲总是不厌其烦的因人而煮。前几年，智能手机没普及的时候，父亲逛书城，必带一本笔记本，把一些菜谱的做法记下。后来去书城改用手机拍照。现在老人家也与时俱进了，居然也会用小红书、百度搜菜谱。

每年暑假，我都要带上小孩回娘家小住些天。回到娘家，卸去了儿媳妇、妻子、母亲的角色，就像小时候一样当个懵懂无知的少女。即使你已经年龄过“三”，在娘家那也是父母手心里的宝，无人能及。父亲是变着法子做好吃的满足我们的味蕾，妈妈则是负责后勤工作。

父亲年轻时候过度劳累，所以到年老，摊上了很严重的腰病。近期他执意要去做腰部手术，没想到在手术室花了十个小时。推出手术室，因为失血过多，面容憔悴，脸色苍白，这个要强了一辈子的硬汉子，俨然一夜间苍老许多，安静慈祥的脸上清晰地看见了岁月风雨的残痕。医院住了二十多天回到家，周末我们几姐妹约着去看望了他，这时候的父亲就像一个老小孩，吃饭休息都听着我们的安排，就像我们小时候听他的话一样。临走时，在电梯里，父亲不顾伤口的疼痛走出房门目送我们，眼里满是关切。电梯门缓缓关上的一刹那，我撇见他，他正看着我，我的眼泪不争气地簌簌流下来。

幸福的是，两位老人家现在都回老家颐养天年，而我呢，因为与娘家住得近，几乎天天回去蹭饭。父亲当主厨，母亲依旧负责后勤工作，我呢，坐享其成，俨然成了没长大的娃。饭后，我们父女仨经常散步于乡间田野，聊家长里短。落日的余晖照在他们略显佝偻的背影，我百感交集。

时光见证着我们的成长，也带来了你们的衰老。在人世烟火里，在一饭一蔬间，愿时光走得慢一些，让我们有更多的时间和机会陪你们慢慢变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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