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在赶集回家的路上,被草丛中跳出的三个蒙面人架走了

我爷爷被绑票的时候,他正和我奶奶从铁门镇赶集回来,走在通往马跑泉的羊肠小路上。

那时正是深秋天气。夕阳洒尽最后一丝余辉,慢慢滚落到马跑泉西山头的背后去了。几棵残老的柿树上,叶子早已落光,只有高高枝头上几个被乌鸦叨成空壳的暗红色柿子,在秋风的吹拂下,打着呼哨,不停地摇曳着。豫西深秋的黄昏显得格外清冷和凄凉。

我爷爷在赶集回家的路上,被草丛中跳出的三个蒙面人架走了

奶奶骑着一匹青皮骡子走在前面,骡蹄子嘎哒嘎哒有节奏地敲击着地面,荡起一层薄薄的尘埃。她那时三十来岁,身材俊俏,体态轻盈,杏核眼,樱桃口,两道柳眉曲似春山。头上盘着发髻,青丝如染,上插着两根亮闪闪的银簪子。她上穿蓝底碎花大襟洋布布衫,下穿宽腿黑色长裤,脚脖子上用一条黑色绾带打着绑腿。随着骡子的脚步声,身子有节奏地颤动着,俨如一朵带雨梨花。青皮骡子后面,紧跟着爷爷。他那时三十四五岁,身长五尺,体格偏瘦,就像豫西山崖边迎风挺立的一棵栎树。他平时不爱说话,略带白皙的脸庞上,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他上穿青色马褂,下穿黑色长裤,头戴一顶黑色礼帽,肩背一个灰色粗布钱褡,足蹬一双千层底布鞋,大步流星朝马跑泉走来。

我爷爷在赶集回家的路上,被草丛中跳出的三个蒙面人架走了

奶奶这时对爷爷哎了一声,说大掌柜,俺的左眼皮咋老是扑棱扑棱乱跳呢?都说右眼跳财,左眼跳挨,难道有啥祸事不成?

爷爷抖了抖肩上的钱搭说,就你成天迷信,有屁祸事!别想恁多了,咱赶紧往家赶吧,天快黑了。

奶奶娇嗔地横了爷爷一眼,说你还有脸提天黑呢!要不是你呆在戏棚子不走,咱们早就到家了!

爷爷和奶奶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不觉来到马跑泉山脚下的野鸭滩。野鸭滩,是一个有着十几亩大的滩涂,除了夏季汛期,其余季节河水都是波澜不惊。这里平时风吹茅草呜呜作响,不时有野鸭子扯着脖子嘎嘎地叫。可今天野鸭滩很静,静得让人有点害怕。

我爷爷在赶集回家的路上,被草丛中跳出的三个蒙面人架走了

就在这时,只听嘭嘭嘭三声响过,突然从路边草丛中跳出三个蒙面大汉来,如三只黑老鹰扑向爷爷。还没等爷爷明白过来,几只铁钳般的大手将爷爷的两只胳膊牢牢钳住,丝毫动弹不得。爷爷本是一个教书先生,再说就是有扛麻袋的力气,哪能抵过这三个如狼似虎的大汉?爷爷只觉得两只胳膊上有条绳子在飞动,转眼工夫,便被三个大汉捆了个结结实实。

奶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蒙了。她急忙从骡子上跳下来,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质问面前的三个大汉,说这咋回事儿这?你们想做啥?

三个大汉也不答话,饿狼撕羊羔似的把爷爷往旁边的小路上拽。奶奶这时才终于明白过来,这是有人在绑票!奶奶知道,这年月绑票的事是常发生的,轻则索要赎金,重则撕票。赵家沟赵花脸家的二姑娘就是被土匪绑了花票,糟蹋以后又撕了票。别看奶奶是个弱女子,但此时不知从哪儿来的一股子劲头,发疯似的抢上前去,一把抓住其中一个蒙面大汉的胳膊,说你们青天白日都敢绑票!真是胆大包天,还有王法没有?

我爷爷在赶集回家的路上,被草丛中跳出的三个蒙面人架走了


那大汉见奶奶死死抓住他的胳膊不放,又大喊大叫的,生怕惊动了对面山上的人家,情急之下,不由分说抬脚对准奶奶的肚子狠狠跺了两脚。奶奶只觉得腹部一阵钻心地疼痛,于是两眼一黑,一头栽倒在路边……

爷爷见奶奶被蒙面大汉跺倒在地,于是大叫一声,拼命想从蒙面大汉手里挣脱出来,但他的力量在三个大汉面前显得是那么地不堪一击。几经挣扎过后,爷爷被三个大汉打了几拳、跺了几脚,两只胳膊被牢牢扭在身后,丝毫动弹不得。爷爷已经用尽了浑身力气,无奈地向前弓着腰,呼哧呼哧地喘粗气。一个大汉恶狠狠地说,劝你还是老实点,要不就在这儿弄死你!

大汉说罢,把爷爷的双眼用一块黑布蒙了,接着压低声音对另外两个大汉说,把他架走!

就这样,爷爷被两个大汉跌跌撞撞地架走了……

这是一九四五年深秋,发生在豫西满池县马跑泉的一幕。

我爷爷在赶集回家的路上,被草丛中跳出的三个蒙面人架走了

奶奶后来总是埋怨爷爷,说那天被绑票是因为他在铁门镇看戏看得太晚。可换句话说,即使爷爷那天不被绑票,那也是迟早的事。拿豫西一带的话说,叫做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大概过了一袋烟的工夫,奶奶才慢慢苏醒过来。她头上的晕眩还没有完全退去,但她还是极力睁开泪水涟涟的双眼,用两只手掌艰难地把身子从地上支撑起来,向黢黑的旷野看了看,没有一个人影,只有那匹青皮骡子还忠实地站在她的身旁,不时用那片温暖的舌头去舔她的手背。她伸手爱怜地摸摸了骡子热乎乎的嘴巴,然后颤抖着身子站起来,茫然地一边哭,一边呼唤爷爷的名字,然而黑黢黢的荒野里没有一丝回音,传来的却是几下野猫子凄厉的叫声。奶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孤单和恐惧,她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又一次瘫坐在满是尘土的山路上,呼天呛地大哭起来。

我爷爷在赶集回家的路上,被草丛中跳出的三个蒙面人架走了

过了几天,我的舅爷、姑爷、姑奶奶等一帮子亲戚,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打听到了我爷爷的音讯。原来是庙道会绑了我爷爷的票,目的是要让我爷爷加入庙道会。庙道会是我们那地方的一个反动会道门,和土匪差不多。我爷爷至死肯加入庙道会,在一个黑咕隆咚的夜晚,他终于找机会逃出了庙道会的魔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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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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