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槐花香

经过朋友的住处，湖边小径上落满了槐花。朋友说，来这儿四年了，但他却从没有留意这里有槐花，而且很香。现如今，离别在即，猛然发现这里的一草一木原来如此的亲切。

鸟儿飞过，思绪穿过了泾河，多年前，一个作家朋友的一篇散文《五月槐花香》让我如痴如醉。多年后，我停止了那些多愁善感的诗句的书写，而朋友的页页“槐香”却仍然让我久久地回味。

母亲打来电话，想必此时，故乡的槐花正溢了一地。一直以来，母亲在电话里从不和我说那些关于故乡的草啊树啊的，每每问及，母亲总唠叨我不说正事，其实，很久没有回家了，每次电话里，除了问候父母的安康和地里的收成外，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些啥。而母亲，更不主动问我吃饱穿暖以外的事情，她每次拿起电话，除了像生人之间礼节性地问候外，剩下便是叮咛我吃好穿好，出门在外，宁让钱吃亏也不要让人受罪。

眼前，那些叶子伴着清风徐徐落下。

这时，母亲总会习惯性地翻出她的针线包给父亲和我缝补衣裤，几缕白发散下来，母亲来不及掩起，夏天就这样过了；父亲忙完地里的活儿，往往沉默寡言，在他眼里，儿子那些写满了诗句的纸片儿何时才能送给他做卷烟纸。作为儿子的我，常年奔波在外，岂知，他乡的一片落叶，一片花瓣，亦能砸痛儿子的心。

那年，我十八岁，手里捏着医院的诊断证明和落榜通知书，忘记了窗外的阳光依然明媚。

身边的湖中，索幸没有鱼，或许有，只是不曾发现。其实，心里的风景不在乎。碧绿的草地上景色裸露，春天总是如此的灿烂，它让人一瞬间忘记了烦忧。夏天接近，一只迷途的羊开始寻找知返的征程。车轮碾过，一地槐花支支吾吾地开始哭泣，一个诗人朋友写道：一个人，忙乱了两个人的生活。

一场雨，滋润了一方山田，母亲迫不及待地告诉我，故乡下雨了。是啊，有雨多好，一场雨，就能挽救一片希望。只是这雨来的太迟，七星八落的麦子只能背着背篓去拔，镰刀派不上用场，父亲的心里空得像一年没有吃饭。母亲安慰我说，新荣，今年麦子长势不好，你就不用寄钱回来了，我和你爸两个人就拔了。

是啊，一大家子人的口粮，父母竟然能用手拔完。可见，这个五月是多么的让人伤心，我那些靠天吃饭的、可怜兮兮的父老乡亲一定被盼了一年的希望折腾得哭笑不得。面对满山稀疏的黄，收吧，那些如葱高的麦子怎么拔；不收吧，一季的庄稼撂在地里多可惜，庄户人家，播下种子不收果实岂不让人耻笑。

而塞上的五月，一场沙尘暴来的突然，我们来不及掩面，便已天昏地暗；故乡的五月，一场冰雹来的太猛烈，我远在路上，窗台上的花儿已被摧残。

五月，一个人就这样醉了；五月，一首诗便是一段历史。

一些朋友悄然远去，尽管我一直坚信有朋自远方来，一直以来都很信任的朋友不再从远方回来后把第一个电话打给我，甚至很多天，我们依然没有联系，偶尔一个短信，都是极其简单、明了的三两个字，突然发现，自己刻意不和朋友们联络，其实是自己把自己封闭在了一个极为孤独与寂寞的巢笼里。

很久没有给家里打电话，父母总是隔三差五地打来长途，母亲先是嗔怪我为啥不给家里打电话，接着又安慰我生活总会有些意外，人的一生，磕磕碰碰总难以避免。那时，我感谢母亲，她总会在我失意的时候适时地安慰我，让我对生活多了几许希望。同时，我也慢慢地发现，给家里电话越少，证明我的生活质量越差。

一个朋友说，路是你自己的。是啊！路是自己的。一片槐花落下，洒满了小径旁边的湖、洒满了并排前行的两个人的心灵。

五月，一片槐香正浓，我却做好了离别的准备。一首诗，已不能满足我的贪婪，拾起一片花瓣，我想，多年后，我依然会沉醉在那年的五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