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明白了：对自己好点

文／海南 胡传亮

很感动，六月份了，贵阳的老候鸟依然逗留海南，逗留康养中心，享受蓝天白云，海浪沙滩，凉风椰香。

“潇洒！”我点赞道，“可不想家，不想孩子吗？”

其实，这里面有着我这个北方佬的小九九：老家伙，不想想花多少钱吗？不想想省点钱，给儿子，给孙子吗？

“想，但更想自己！”满头白发的老人，站在公寓门口，看着天上的那朵白云，看着远处的那片大海，回答着我，又似自言自语：

“老了，老了，该想想自己，对自己好点了！”

我懼然而惊：“平凡之人，震魂之语！而多少人依然梦中，醉然不醒！”

本是北方飘客，深谙那片水土的风俗，那群父母的心态：为儿女，为子孙，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不舍得吃，不舍得穿，使劲挤兑自己，省下牙缝里的钱，为孩子们上学，为孩子们盖房，为孩子们结婚，为孩子们的孩子上幼儿园，上培训班，上肯德基慷慨解囊，无怨无悔，直到满身病痛，满心伤痕，坐在夕阳黄昏，独品孤独；躺于野草荒郊，烟消云散………

“来就来吧，买什么方便面？”一箱十几元的垃圾食品，曾让他们感动不已。

“别看了，别浪费钱了，孙子还得上学！”病入膏肓，几天的医院关怀，也让他们觉得奢侈，惭愧难安。

八十年代末，刚在大陆教高中时，工资四五十元，真的囊中羞涩。可一个同事见我第一句话，就是问：“有几个五位数？”

我顿时赧然，咱家两人均是穷教师，而人家老婆，可是百货公司的售货员，柜组长，或许是那个时代的精英，牛逼哄哄的万元户了吧？

突然想起小时一件事。领导到学校视察，拍拍一个很优秀的年轻教师的肩膀，满怀期待地说：“好好干！有机会，提拔你到大队小卖部当售货员！”

真的，娶个百货公司、烟酒糖茶公司、煤电石油公司的老婆，嫁个集企、国企的大工人，真的很抖！虽然后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而当年，家里有票的，有条的，有穿大皮鞋的，不仅荣耀，而且“贝多分”大大的，存款大大的，个个滋润得很！

但他们并没有超脱，依然生活在守财奴的窠子里：存款，为一年年的数字而激动；买金，为一盒盒的金玉而荣耀；买房，为一处处的安乐窝而温馨；投资，为一个个的生财之道而沾沾自喜………这多为子孙，唯独忘却自己，死抠自己！

有个小学同学，建筑大老板，房子盖到了南北二京，上海广州，资产遍布全国各地。一个儿子，两个女儿，人均n套，股份n股。曾有幸受邀，去其徐州云龙湖畔的儿子别墅一游。上下几层，独门独院，石狮把门，金玉镶第，假山池沼，绿竹青檀，不啻王府。可他自己，不过闹市旧居，粗茶淡饭而已。

“在海南买处房子吧？养老！”我曾怯怯建议。因为他“酒”经沙场，久染三高，住院几次，而海南富氧，的确有益于心病之人。

“嘿，到那做什么？天涯海角，人稀地穷，钱，投那里，亏大了！”

“为自己养老，还亏？还大了？”我十分不解。

“咱老了，用得着浪费吗？家里这窝，够我趴着了！再说，好好的房子，放那里，就住几个月，一年搁着半年闲，不值！”

我真的沉默了。世上，最难唤醒的，不是睡着的，不是装睡的，而是沉迷忘己的人，那些一辈子乐于为家，醉于为利，匆匆前行，唯忘休息身心，保养自己，吝惜善待自己的人！

不过，去年冬天，三九严寒之时，脑梗心停，走了。健在的时候，忽悠悠的大老板，呼风唤雨，不知为多少人找关系，帮亲人朋友入住医学院附属医院高级病房，而他倒下时，树倒猢狲散，人走茶凉，只能屈居私医冷院，草草了事。因为亲人们也意见一致：人已如此，别再摆谱，最终人财两空了！

他去了，他欠人家的，人家上门索赔，父债子还；人家欠他的，都在装聋作哑，似乎一切都没发生，反正死人不会说话！只有儿子、儿媳在埋怨：什么都应该是儿子、孙子的，白白让两个妹妹、妹夫占了便宜，这偏心的爹，活该！

而他们却活着，而且活得活蹦乱跳，打鸡血似地，贼精神！

这就是那些候鸟们，那些血管狭窄、心脏梗塞却眼光如炬、胸怀开阔、懂得珍惜自己的老候鸟们！

“真的，回家几天，不行，脑袋晕了，心脏憋了，眼看不行了似的。可一回海南，好了！”贵阳老人，抬起来头，看着那青青的椰子，一脸欣喜。

是的，似乎，大家都这样说。

“可，也要花不少钱啊，毕竟，海南物价高……”我轻轻地提醒，“长年在此，有点……”

“有点什么啊？”老人叫起来，“老了，会活，还能活几年？现在，都吃得饱，穿得暖，孩子好，孙子好，只有自己好，才是真的好！”

我更加肃然起敬了：世人皆醉你独醒，你老，真的活明白了，点赞！

该活明白了！老了，请对自己好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