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兄是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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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彤彤的柿子林一改往日的宁静，不同叫声的鸟儿叽叽喳喳地享受着柿子大餐。又到了柿子成熟的季节，远远地望去，哑巴家的那片柿子林就像一抹晚霞。

原本干净整洁的茅草屋已经开始破败了，脱落的墙皮都能看见里面的土坯，有几处篱笆不知道被谁家的牲口踩得东倒西歪，只有结得正旺的柿子树见证了哑巴曾经在这里红红火火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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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秋天柿子成熟的季节，早早地就能看见哑巴在自家干干净净的院子里忙碌的身影。爬上爬下的拿个篮子，小心翼翼地摘着每一颗柿子，这个时候哑巴娘也总是站在柿子树下面目不转睛地看着哑巴，时而帮他扶着梯子时而接下装满柿子的篮子，看到最大最红的柿子，哑巴也会对着他娘咿咿呀呀地比划着，脸上笑成了一朵花，他娘也会惦着小脚，接过最红的那个放在干瘪的小嘴里用力地吸着，甜得合不笼嘴，忍不住对着哑巴竖起大拇指。

哑巴姓李，是家里的老大，今年已经五十出头了，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他爹去世得早，是他帮着他娘把弟弟妹妹一起养大的。都说哑巴一辈子是辛苦的，我却觉得他是最幸福的，因为到五十多岁了还有一个小脚老娘疼着。小时候因为一场高烧让哑巴变成了不会说话的孩子，可是他比其它的孩子都聪明很多。农村里的庄稼活不用说，农闲时的一些手艺活几乎很少有能难住他的，编筐打柳，结网捕鱼样样精通，尤其一手做麦芽糖的本事让他养活了一家十几口人。家里还种着一片柿子林，每年秋天都有卖不完的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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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娘一起，把几个弟弟妹妹安排成家后，又帮着几个侄子攒钱盖房结婚，等下一代的都安排差不多了，就带着自己的小脚老娘住进了柿子林里的两间茅草房。这样倒也清静，养些鸡鸭，种了满地的蔬菜，再加上成片的柿子树，就像是世外桃源，跟着老娘生活的那几年，也算是真正享受到了生活的幸福。

哑巴在年轻的时候也是渴望婚姻的，也想像两个弟弟一样能有一个自己的小家，可是家里那么多健康的孩子都还没有成家呢，怎么也轮不到他。他娘也托媒人给打听过，十里八村的根本没有姑娘看上他，为了这事还跟邻居闹了个不愉快。那一年的冬天，邻居三河娶了新媳妇，晚上闹完洞房后其它人都散去了，深更半夜的哑巴又返了回来，一直爬在三河新房的窗户口（其实他什么也听不见），可能太专注了，一不小心把一对新人的木窗户给扳倒了，把三河吓了一跳，赶紧拿着铁叉冲了出来，借着月光可以看出一瘸一拐的正是哑巴，从此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看见哑巴再出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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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哑巴在前几年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那年夏天临省的几个地区发大水，很多地方的庄稼都被大水淹了，没有一点收成。村里突然多了很多讨饭的，一天中午，村里的老队长给他领上一位蓬头垢面的中年妇女，说是家里遭了大水，孩子被大水淹死，丈夫也因为水患染上了疾病不在了，她一个女人家只能出来讨饭，如果遇到合适的人家，想就落户到这里，那个家她是回不去，也不想回了，三年两头的水灾，这日子实在没法过。只要能有口饭吃，也不太乎能不能说话，省去了每天吵架的烦恼。问他要不要这个女人当媳妇时，哑巴还前后左右看了一遍。还没等哑巴点头，哑巴娘就一口答应了下来，赶紧拉过这个女人，让她先去擦洗一下。擦洗干净后换上干净的衣服后，这还是一位长得不错的女人，虽然都是麻衣粗布的，穿在身上倒像是个会过日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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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的春节，有了哑巴媳妇的加入，他们家真是过了一个热闹的年，瓜子花生的都准备很多，尤其是他们家的麦芽糖，又甜又舒，我们每个过来辞岁的孩子都能分到几个，搞得几个小伙伴来来回回的跑了好几趟。日子就这么甜蜜地过着，春天来了，看着成双成对的哑巴夫妻在田间地头忙绿地身影，邻居们也都替哑巴高兴，为弟弟妹妹们操劳半生也该有自己的幸福生活了，甚至有些好事的妇女都开始给他们盘算着在几月份有可能会生个孩子，每每谈到此事，大家都不好意思地笑了。上天总是那么不成人之美，到了插秧的时候就没再看见小两口一起出来干活了，大家以为北方人不会插秧，留在家里做其它的事呢，可是都快忙完了，还没看到哑巴媳妇出来。每次邻居们问哑巴，他也只是比划两下再也不想搭理大家了。

哑巴媳妇走了，说是想自己家里的孩子，半夜偷偷走的，还带走了哑巴这几年攒下的卖柿子的钱。从此，哑巴娘一病不起，没等到冬天就撇下哑巴，去见哑巴他爹了。没了娘的哑巴就像丢了魂，只留下了半条命，每天强打起精神在自己的柿子园里忙碌着，不分白天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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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的柿子结得真多，几乎红了半边天，哑巴不停地爬到每一棵柿子树上，摘下每一颗红红的柿子，不过树下再也没有哑巴娘的身影，再也看不见那干瘪的笑容。远远地看见一对喜鹊落在了那棵最大的柿子树上，哑巴赶紧跳下梯子，一个趔趄整筐的柿子散落满地。

等两个弟弟找来的时候，哑巴已经断了气，梯子不偏不倚刚好砸在了哑巴的头上。没有了哑巴娘的呵护，更没有亲人的地哭泣，哑巴就这么走了，只留下满树的红柿子。